祈漾对自己的样貌还是有十足的信心的,孟昭本就是个漂亮美人,他更是与孟昭有九分相似,只比她多了几分英气,不至于像个女人。
哪知听到这话后的沈归河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放声大笑,“真是有意思,孟昭年少时对李明诛爱恨交杂,她的两个孩子,竟然也争先恐后的喜欢上李明诛,哈哈哈,真是有趣!”
祈漾嘴角的笑容一僵。
“你什么意思?”
沈归河同情的看了眼祈漾的脸色,好心好意解释,“你以为祭界典我为何会鲁莽派人刺杀李明诛?陛下祭界典前日召我进宫密谈,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
祈漾有种不祥的预感。
沈归河的声音如同古老的钟声般低沉缓慢。
“他要我杀了他,在祭界典上,原因很可笑,因为李明诛不爱他。”沈归河每每想起来程策当时红着眼的可怜模样,总会将自己为数不多的怜悯交代出来,他惋惜的叹气,“他总这样,我在朝堂看着他长大,他总是这样在意李明诛,在意她的一切,我猜的没错的话,他见到了你,感受到了威胁,所以觉得心如刀绞,不如一死了之。”
“情之深,义之重,真叫人看着不忍心呐。”沈归河道,“他当场写下将皇权交于晋王殿下的圣旨交于赵常德,只是可惜了,赵常德归属于帝师府,在陛下与李明诛坠崖后,他毁掉圣旨,伙同瑶光守着帝位,若不是后来你身份存疑,这执政大权,说不准要落在帝师府手中呢。”
沈归河轻慢的看着脸色逐渐苍白的祈漾,“他心思单纯,你包藏祸心,而且他比你多了解李明诛十七年,他明面上就是孟昭的亲生子,是孟昭唯一的子嗣,你说他们失踪的这月余时日中,他是心灰意冷不再对李明诛动龌龊心思,还是重振旗鼓对李明诛展开猛烈攻势呢?”
沈归河咧开嘴笑着,嘴角的笑容残忍。
“我与红莲教说到底也不过是合作关系,但这十七年来,到底对你们还是有些感情在的。”沈归河假惺惺的叹气,“依我看,你们若真想得到神迹的秘密,不如直接将李明诛关押进地牢,三十六套刑具,七十二般折磨,都给她用上,就算是神都受不了,到时候还怕得不到神迹?”
祈漾皱眉,“李明诛不畏死,若这样对她,父亲说她必定会了结——”
“那是以前。”沈归河笑着打断祈漾的话,“以前的李明诛冷心冷血,无情无欲,自然不惧生死,但是现在,她若有了情爱呢?若她喜欢程策,那就以程策要挟,夫人说过,李明诛这人不动感情时自然神魔无畏,一旦她动了感情,就算赴汤蹈火,也会保全那人安康。”
“就比如孟昭。”
当年李明诛对孟昭的偏袒整个京都都看的清清楚楚,刚讨封的那晚当街杀人,后来为了孟昭暴露苍梧女的身份,自己一人独自面对各国杀手刺客,再到后来,以一
己之力站稳朝堂,抵万难拥立新帝登基,让孟昭垂帘听政,再到后来,万般迹象表明,李明诛就是对孟昭念念不忘,就算孟昭将她推入刀山火海,她都能轻描淡写的不计较。
“……沈丞相说的这般笃定。”祈漾被沈归河说的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脑袋还是嗡嗡作响,他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开口,“就好似,李明诛一定会喜欢程策似的,他除了会撒娇撒泼,还会什么?只不过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罢了,若我跟李明诛说,我也是孟昭的孩子,她对我必定也会多加关照的。”
夜色正浓,屋内的气氛却僵硬冰冷到极点,沈归河依旧神色不明,祈漾眉眼冰冷,甚至隐约有要发怒的迹象。
“天色已晚,我还要给晋王殿下与教主各去信一封,祈公子,请回吧。”沈归河笑着下逐客令。
祈漾冷着脸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毫不留恋。
雕花木门被祈漾砰的一声关上,门口的小厮引着他离开,春寒料峭,更深露重,祈漾一身火气上了尚书府的马车离开。
*
今夜,注定很多人将彻夜难眠。
漆红拔步床旁,晋王一身朱红蟒袍还未来得及脱下来,他皱着眉坐在茶桌旁,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为他倒杯茶放在桌上,白瓷茶杯中热气腾腾。
“偏偏这个时候来。”程誉有些疲惫的捏了捏太阳穴,他烦躁的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后重重放下。
“今早刚收了帝师府的兵权,明日李明诛便要回来,难不成这就只是个巧合吗?”程誉呼出一口浊气,“怕只怕李明诛从头到尾都只是藏了起来,故意放权引诱我们露出马脚,我就说,哪有帝王不爱权势,怎么可能甘愿为了小情小爱放弃帝位!”
程誉冷笑,“更何况他还是程咎的孩子,都说虎父无犬子,眼下看来,他莫不是借李明诛之手除掉我!”
“殿下息怒。”沈归河轻声道,“事已至此,恼火已无多大用处,与其在这里羞愤,不如想想,明日该如何面对李明诛。”
“虽然帝师府暗中在京都安插许多眼线,甚至私底下偷偷养兵,但如今,虎符已经在殿下手中,宫中禁军几位重要将领也已经换成我们的人,帝师府门外的三千禁军也尚未撤离,依老臣所见,不如直接做到底,李明诛这些年来在京都,太过猖狂,偏偏陛下还处处偏袒维护她,养成了她的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明日不如就借着这虎符,杀一杀她的锐气,好叫她明白,这江山,姓程,而非姓李。”
金台蜡油滴落,凝结成乳白的蜡炬,烛火明亮,轻纱帷幔下,几封印着红莲图案的信拆开后胡乱的丢弃。
程誉揉了揉眉心,“红莲教也是个不省心的东西,这么多年来还执着于神迹,不知道该说我那狠毒的皇弟专情呢,还是癫狂呢,沈归河,你说,神迹真的存在吗?”
程咎为了神迹,竟然能放弃帝位假死脱身,布了这么大一盘棋局与李明诛对弈,只为了那传说中虚无缥缈的神迹。
“江湖上,各国间,都说神迹能实现人心底最大的欲望,程咎的心愿,无非就是长生不老。”沈归河提起程咎时面无波澜,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但这些年来,我倒是一直看不破李明诛心底到底想要什么。”
“她也许想要孟昭活过来。”程誉在一旁轻笑着开口。
沈归河也跟着笑,却没有回应他这句话,只是自顾自的说,“她已然到了世人都神往的境地,容颜不老,强大神秘,位高权重,冷血无情,这样强大到不可一世的人,唯一的弱点死在了年少时,殿下说说,这不是老天爷独独在芸芸众生中垂怜她一人吗?”
李明诛这辈子,除了在孟昭身上栽跟头以外,简直是顺风又顺水,前路光明灿烂,无论是选择留在苍梧还是启楚,又或是其他地方,都会是万人敬仰的存在。
她能凭借着三言两语就定下来一个国家下一任帝王,能够当着百姓的面展开罔顾人伦的屠杀,却依旧得到大部分人的追随和信仰,更可笑的是,自从她来到启楚以来的这十七年,骂她的人不计其数,背地里遭受苦难的人,不拜神明拜她。
苍梧女,承天命。
这句话根深蒂固的扎根在每一个民间百姓的心底,多少朝代更迭,多少沧桑轮回,这句话却流传至今,成为人人心底难以逾越的信仰之山。
求神拜佛,不如求她。
沈归河这些年来无数个日夜都嫉妒的发狂,也无能为力到绝望。
他非良善之辈,所以他对李明诛的妒忌发酵着,最后演变成了恨。
他要李明诛死,不仅仅是因为李明诛挡了程誉的路,更是因为,她在沈归河年少意气风发之时,抢尽风头,夺尽目光。
想他沈归河,十七入朝为官,十九官拜丞相,少年成名本该名扬万里,可这一切,都被不知名冒出来的李明诛抢走。
第108章杀回恨也无能,爱也无能,只为自己徒……
翌日,天朗气清,京都城门外,古朴斑驳的城墙旁杂草丛生,守门的士兵披甲执剑,烈日高悬,春意渐浓。
“唉,你看那,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动?”靠左的士兵眯着眼看向东南方向,烈日刺目,远处青山重峦叠嶂,雾云霭霭,隐约有乌压压的东西在朝着京都的方向涌动着。
“唉?我看看。”右边的士兵听到声音后放眼望去,“好像是……等等,怎么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