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午不食。
沈鸢半日不曾进过汤米,又练了半日的舞,早就体力不支。
轻薄的锦裙薄如蝉翼,沈鸢跪在穿堂风中,只觉骨头都在打颤。
少顷,她僵硬着脖颈抬起头:“是、我给姐姐的信。”
谢清鹤的视线再次落在沈鸢脸上,他唇角勾起一点笑:“还不算太笨。”
沈鸢惊慌失措:“我并未在信中提过殿下半字,也不曾告诉姐姐我在这里,我只是让她帮忙……”
那封信是由崔武送到沈殊手中的,谢清鹤不可能对信上的内容一无所知。
沈鸢忐忑不安,欲言又止。
顿在半空的指骨再次落下,谢清鹤不动声色朝沈鸢抬起下颌。
“过来。”
双膝在地上跪久了,僵冷麻木。
沈鸢差点站不起身,她咬咬牙,忍着疼痛一点点淌过地上的狼藉,缓步行到谢清鹤身侧。
倏尔一声惊呼落下,沈鸢猝不及防跌落在谢清鹤怀里。
锦裙上的水顺着青软软褥往下,滴答滴答淌着水珠。
花厅落针可闻,噤若寒蝉。
谢清鹤指腹温热,缓缓抚过沈鸢红肿的脚踝。
他力道很轻,可沈鸢莫名打了个寒颤。
谢清鹤淡声:“……害怕?”
沈鸢立刻摇头:“没有,我……”
一声惊呼破口而出,沈鸢一张脸忽的疼得没了血色。
谢清鹤眸色不变,握着她的伤处重重往下按压:“还怕吗?”
“怕、我害怕。”
沈鸢脱口而出,泪水浸润了双眸。
垂落在椅子旁的锦裙颤动,细碎声响掩住了沈鸢喉咙的哽咽。
她瑟瑟发抖,唯恐谢清鹤再次发作。
“我只听实话。”
“也不喜旁人自作主张。”
谢清鹤难得开了尊口,屈尊降贵瞥了沈鸢一眼,“日后苏家的事,你不必管。”
沈鸢心口颤颤,“可和离书……”
谢清鹤忽然开口:“去书房。”
嵌理石书案上规规矩矩躺着一封和离书,上面是苏亦瑾熟悉的字迹,底下还有他的签字和手印。
沈鸢眼睛酸热,指腹沾着印泥,她一手捧着和离书,迟迟没有按下。
隔着点翠花鸟瑞果挂屏,谢清鹤同崔武的谈话声时不时传到屋中。
沈鸢并未听清他们说了什么,只是怔怔捧着和离书出神。
烛光曳动,身后似是传来崔武起身告退的声音。
沈鸢匆忙敛去眼中的万千愁绪,在自己名字上按下手印。
印泥未干,怕谢清鹤看见自己的迟疑,沈鸢匆忙将和离书压在砚台下。
忙中出错,无意碰倒谢清鹤案上的竹册。
竹册落在狼皮褥子中,发出细微的动静。
顾不得别的,沈鸢忙不迭拾起,无意瞥见竹册上的名字,沈鸢手指一僵。
她看见了明宜的名字。
雨声萧瑟冷清,竹影透过槅扇窗子,三三两两照在沈鸢脚边。
明宜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我会骑马射箭,你会吗?”
“父亲说,我的箭术比男子还要厉害。”
“草原可比汴京好多了,我喜欢草原,你若是去了,你也会喜欢。”
“等你日后去了西北,可以找我。”
那个窝在杏花树下,兴致勃勃和沈鸢谈天说地的女子,如今却成了谢清鹤的未婚妻,他以后的太子妃。
挂屏后缓慢转出一道身影。
黑影长长,缓步往沈鸢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