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时已晚。
那道血痂彻底裂开,血迹斑驳。
寝殿再次掌灯,宫人双手捧着盥漱之物,伺候沈鸢漱口。
末了,又端着热茶上前:“主子先喝两口,等会再上药。”
谢清鹤冷不丁出声:“……药呢?”
宫人错愕,匆忙端着漆木托盘上前,盘中的剔彩寿春宝盒通透澄澈,盒中是太医院特制的止血药膏,混着一点薄荷香。
透过铜镜,沈鸢目光和镜中的谢清鹤对望,蛾眉稍拢。
鬓松发乱,沈鸢满头蓬松乌发松垮垂落在肩上,红唇上的血珠子已经处理干净,不再往外渗出血丝。
沈鸢起身转首,朝宫人递了个眼神:“你先下去。”
宫人看了谢清鹤一眼,福身退下。
冷风呼啸,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烛台亮着明黄的烛光,风从窗外灌入,烛影摇曳滴落在沈鸢脚边。
她轻声:“不劳陛下,我自己来罢。”
谢清鹤面不改色:“抬首。”
沈鸢眼皮动了一动。
少顷,她
往前半步,扬起的半张脸落在烛光中,小巧精致。
那张脸未施粉黛,如上好的白瓷,点染曲眉,明眸皓齿。
谢清鹤深深看了沈鸢许久。
倏尔一声惊呼从沈鸢喉咙溢出,落在唇上的不是药膏,而是谢清鹤。
唇齿间的血腥气再次弥漫,沈鸢不得不往后仰去。
后背抵着妆台,台面上的妆奁一扫而空,沈鸢半抱半迫坐在妆台上,金缕鞋在半空摇摇欲坠。
身后是冰凉的铜镜,沈鸢看不见别的,只能看见横梁上悬着的竹漆宫灯晃动。
她竭力不去想自己身下坐着的那只手。
满室狼藉,空中除了松檀香,还掺杂着些许别的气息。
良久。
谢清鹤低头,一声闷哼落在沈鸢耳边。
“朕不会放你走的。”
“……永远也不会。”
他嗓音透着沙哑低沉。
薄唇一点点在沈鸢唇上掠过,那一抹猩红随即落入他唇齿。
“你本来就是朕的。”
谢清鹤不厌其烦,又一次道。
棠梨宫又一次传水。
更深人静,廊下宫人垂手侍立。
沈鸢一手握着篦头梳发,余光瞥见丹墀前探头探脑的宫人,沈鸢心口骤然一沉:“怎么了?”
宫人疾步入殿,战战兢兢:“主子,元少夫人她、她……”
手中的篦头倏地掉落在地,沈鸢猛地站起身,双眼瞪圆。
她一只手抓着宫人的臂膀,指甲几乎掐入宫人骨肉。
沈鸢惊魂未定:“我姐姐、我姐姐她怎么了?”
沈殊是沈鸢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她不敢想若是对方出事了,自己留在人世还有何盼头。
宫人惊慌失措,双足无力,跌跪在地。
“元少夫人难产,如今生死未卜,元家连夜打发人去请虞老太医……”
一语未落,沈鸢忽然推开宫人,提裙朝外奔入雪幕。
台阶上覆着薄薄的一层积雪,沈鸢朝前栽落在地,双膝磕得红肿。
一只手拦腰将自己抱起,隔着朦胧水雾,沈鸢看见了谢清鹤紧绷的下颌。
她再也忍不住:“我姐姐、虞老太医……”
沈鸢语无伦次,口中含糊不清,“我要出宫,我要去见姐姐。”
宫门落钥,寻常人不得进出宫门。
沈鸢急得满头大汗,眼中染上白茫茫的一层水雾。
“陛下,我求你,我求你让我去见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