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脑子一片空白,缓缓浮现出这四字。
“对不起。”
身后忽然落下喑哑沉重的一声,沈鸢措手不及,猛地扬起双眼。
谢清鹤目光定定望着沈鸢,一瞬不瞬。
昏黄光影洒落在谢清鹤身后,他逆着光,黑眸晦暗不清。
谢清鹤单手握拳,手背上青筋交错,眉宇间笼着落寞孤寂。
“可我能怎么办呢?”
做了就是做了,谢清鹤从来都没有回头路,也从不会后悔自己选的来时路。
若是再遇见沈鸢,他应当还是会和以前一样。
冷漠凉薄才是谢清鹤的底色。
心软的人在宫里活不长走不远,这句话不单是谢清鹤说给沈鸢听,也是他说给自己听。
他早就习惯宫里刀光剑影、腹背受敌的日子。
沈鸢喃喃张唇,眼中有错愕也有震惊。
良久,她唇间溢出一声讥诮:“所以,是我时运不济?还是说是我多管闲事,是我自作自受?”
沈鸢再也撑不住,她扶着双膝,跌跪在地上。
层层锦裙如散开的涟漪,翻涌在她身边,沈鸢泣不成声,大颗大颗泪珠从眼角砸落。
她扬首,视线缀着闪闪泪光。
沈鸢轻声呢喃:“谢清鹤,你可曾有过半点后悔?”
在逼迫她留在宫里的时候,逼迫她直面明宜尸首的时候,逼迫她动手杀人的时候。
谢清鹤黑眸低垂,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黯淡无光。
无声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
暮色四合,落日西斜。
殿前相继点起灯笼,烛光晃荡,好似潋滟秋湖。
沈鸢怔怔望着谢清鹤,倏尔唇间扯出一点笑。
“那你今日来找我是做什么呢?”
沈鸢僵硬着站起身子,眼睫上淌落着泪意。
她一步步朝谢清鹤走去,两人相对而立。
沈鸢单薄纤细的身影闯入谢清鹤眼中,好似柔若无骨的蒲柳,瘦弱无力。
“你以为你让我出宫,又让人处处在暗处关照我,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吗?”
稍顿,沈鸢忽的想起来时路上,沈殊兴致勃勃同自己说起三房的事。
三房给沈殊下药后,沈殊手上虽有证据,可那奴仆一口咬死是自己自作主张,和他的主子无关。又一头撞死在柱子上,死无对证。
沈殊为这事气得好几个月不曾睡好觉。
“还真是天道好轮回,前日有人参了三房那位,说他滥用职权,还翻出当日他外放时曾收过当地豪绅贿赂的旧账,如今他们正焦头烂额呢。”
沈殊双手合十,默念了两声阿弥陀佛:“我如今就盼陛下千万别手软,若是能杀鸡儆猴就更好了。”
说完,兴许是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提到谢清鹤,沈殊讪讪收住声。
她在沈鸢眼前总是这样小心翼翼,唯恐提起沈鸢的伤心事。
沈鸢笑了两声,“元家的事,也是你做的罢?”
她忽然扬高声,哭笑不得,沈鸢眼中呛出泪珠。
“谢清鹤,你以为你如今做这些,还有用吗?”
将功补过又如何?
破镜终难圆,何况她和谢清鹤……本就是阴差阳错。
“那你告诉我该如何做?”
谢清鹤双眼布满红色的血丝,不知有多少时日不曾睡好觉。
他脸色比先前惨白许多,一点血色也无。
沈鸢猛地推开谢清鹤,推搡间,双手无意挥到谢清鹤的胸膛。
谢清鹤一张脸白了两分。
沈鸢面色铁青,她盯着谢清鹤的黑眸,一字一顿。
“你什么也不必做。”
谢清鹤瞳孔骤缩。
沈鸢挽唇,琥珀眼眸溢满着点点泪珠,“谢清鹤,我再也不想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