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已经是掌灯时分,医馆上下陆陆续续都点起烛火。
沈鸢慌不择路,忙忙命松苓伺候自己起身更衣,她小声抱怨:“姐姐怎么不早点叫我,医馆的事可耽搁不得,先前本还想着今日看完账本,再……”
沈殊笑盈盈递上账本,笑着揶揄:“娘娘请看。”
沈鸢诧异翻开,除了自己的笔迹,账本中另夹有几张宣纸。
力透纸背,如蛟龙入海。
是谢清鹤所写。
沈殊轻声道:“这些陛下都看过了,他也觉得没有纰漏。”
沈殊接过松苓手中的美人锤,替沈鸢捶着美人肩。
“你啊,就是太紧张了。你也不是第一回开医馆,怎的先前没瞧过你这般紧张,事事亲力亲为仍觉得不够?”
沈鸢揉着眉心:“汴京城中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我,若是出了岔子,一来耽误百姓看病,二来也丢脸。我总要处处思虑周全,面面俱到。”
圆圆不知何时也跟着钻了进来,迈着小短腿趴在沈鸢膝上,鹦鹉学舌。
“面面,俱到。”
沈鸢笑着捏了捏圆圆的脸:“几日不见,怎么感觉瘦了?”
沈殊“哎呦”一声,匆忙捂住沈鸢的嘴:“这话你可别再当着她的面说,不然明日上街又该嚷嚷着买糖饼吃了。”
圆圆抚掌笑道:“糖饼、糖饼。”
沈殊推推沈鸢的肩膀:“圆圆整日子在你面前乱晃你都瞧不见,那渺渺呢?你有多久没见过她了?”
耳边恍惚想起谢清鹤那一声似是而非的埋怨,沈鸢张口就道:“五日。”
沈殊笑着调侃:“亏你还记得这样清楚,我还当你忘了呢。”
沈鸢笑笑:“怎么可能会忘,前两日我还让人给她送了狐裘。”
那本是沈鸢先前答应谢时渺的,可惜后来有了医馆这事,一直耽搁到现下。
谢时渺知道她近来忙得脚不沾地,也主动留在宫里念书。
……
南书房。
谢时渺坐在紫檀书案后,一颗心不在案上的功课,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身上的墨绿织金缎狐裘,余光瞥见案几上的鎏金蟠花烛台,谢时渺眉心一皱。
“百岁,把这烛台撤下,还有这熏笼,让他们都搬远些,若是烫伤我的狐球怎么办。”
百岁依言照做。
谢时渺扶着百岁起身,在他面前转了一周,美滋滋开口。
“你觉得我这狐裘如何?”
百岁绷着一张脸,思忖良久,缓慢吐出两个字:“好看。”
谢时渺瘪瘪嘴,不乐意道:“你怎么一点好话也不会说,笨死了。”
百岁一本正经:“殿下若想要我学恭维话,我也可以立刻去学。”
谢时渺无语凝噎,她挥袖:“罢了,和你说不通,哪有人是这样恭维人的。”
她抬脚往外走,“我听说父皇今日出宫了。如何,他可回来了,是不是母后也跟着一道回来了?”
谢时渺迫不及待往外跑去,遥遥瞧见乌木长廊下的一道明黄身影,谢时渺再也等不及,笑着往谢清鹤飞奔而去。
却在离谢清鹤三步远时急急刹住脚步。
谢时渺往后张望:“……母后呢?”
一面说,一面还不忘提起拢紧身上的狐裘,深怕染上尘埃。
谢清鹤垂下眼眸,漫不经心转动手中的扳指:“你身上的狐裘,朕好像第一回看见。”
谢时渺笑着捧住自己的双脸,眉开眼笑:“好看吗?”
谢清鹤淡声:“好看。”
谢时渺心满意足,满脸堆着笑意,心花怒放。
百岁亦步亦趋跟在谢时渺身后,不懂同样是得到“好看”两字,谢时渺怎对自己吹毛求疵,对谢清鹤却笑得那样开心。
她拉着谢清鹤的手,喜笑颜开:“这是母后亲手给我做的。”
谢清鹤眸色一顿,薄唇微启:“你母后做的?”
谢时渺重重点头:“母后前两日给我送来的。”
谢清鹤黑眸冷冽:“……是吗?”
谢时渺一心扑在自己的狐裘上,哪里还顾得上身旁面若冰霜的谢清鹤。
“母后还说,之后换季都会给我做一身新衣。”
谢清鹤脸上的笑意刹那消失殆尽。
少顷,他缓慢掀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