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一针见血,“替你为百岁求情?”
谢时渺目瞪口呆。
小心思被沈鸢戳穿,谢时渺干脆破罐子破摔,绷着一张小脸道。
“母后怎么知道的,父皇同你说了?”
沈鸢摇摇头:“是我自己猜的。”
她试探开口,“是你想帮他脱奴籍,还是百岁自己求的恩典?”
谢时渺不以为然:“不都一样吗?这宫里哪有人真愿意为奴为婢一辈子,且百岁这人确有真才学识,即便没有我,日后他也能靠自己脱籍。”
沈鸢抬眉,忍不住溢出一声笑。
“既知道他有这样的能耐,为何还这般迫不及待求你父皇?”
她目光缓缓落在谢时渺脸上,带了一点审视的感觉。
时至今日,沈鸢后知后觉,她终于知晓谢清鹤当初那话是何意。
谢时渺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她有着这个年岁孩童不该有的早慧成熟。入主东宫这事,只怕谢时渺早就期盼许久。
那些臣子的劝谏,半点也撼动不了她的勃勃野心。天家的机关算尽,在谢时渺身上一点点彰显。
谢时渺仰头望向半撑着的支摘窗,宫人遥遥立在乌木长廊上,飘摇的雪珠子断断续续落在园中。
那些宫人之中,也有和谢时渺形影不离的百岁。
谢时渺漫不经心:“自然是想让他对我心生亏欠。”
谢时渺为百岁求来的恩典,和百岁靠自己得到的,终究是不一样的。
心中早有所料,可无端听见谢时渺这一句,沈鸢心口仍是百感交集。
她悠悠叹了口气。
“这些……是你父皇教你的?”
“自然不是。”谢时渺晃动脑袋。
沈鸢无声松口气:“那就好。”
不然她真的想同谢清鹤好好争辩一番,哪有人这样教孩子的。
谢时渺口无遮拦:“父皇说,他若是我,只会让百岁跟在自己身边做一辈子的奴才。”
沈鸢差点被茶水呛住,连声咳嗽,她诧异瞪圆双目:“……什么?”
她拍案而起,在寝殿中来回踱步,沈鸢怒不可遏:“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竟然这么早就……”
谢时渺乖乖扬起脑袋,求知若渴:“母后,父皇说错了吗?”
“他……”
一语未落,长廊下忽然转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宫人齐齐福身,向谢清鹤行礼。
抬步入殿,炕前的一大一小都不曾分自己半个眼神。
谢时渺装模作样捧着茶盏,一对眼珠子转动飞快。
谢清鹤目光越过谢时渺,落在沈鸢脸上:“怎么都不说话?”
谢时渺溜之大吉:“我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完,就不打扰母后和父皇了。”
她仓促欠身,逃之夭夭。
谢清鹤坐在谢时渺先前的位置上,淡声:“渺渺和你说什么了,她又闯祸了?”
沈鸢眼都未抬,甩帘入了里屋。
湘妃竹帘在空中摇曳,洒落下片片细碎的光影。
谢清鹤眼中掠过几分诧异,案上茶水映着谢清鹤勾着的嘴角。
他难得看见沈鸢对自己发脾气。
一汪平静无波的秋水如有石子坠落,荡起无尽的涟漪。
谢清鹤笑着跟在沈鸢身后。
贵妃榻上倚着一人,沈鸢歪靠在青缎迎枕上,一头乌发鬓松钗乱,散落在身后。
她背对着谢清鹤,显然不想和谢清鹤说话。
光影流落满地,谢清鹤踩着烛光行到贵妃榻前,他嗓音沉沉,似是还带着笑。
“渺渺和你告状了?还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说到后半句时,谢清鹤眼眸骤暗,讳莫如深。
为着谢时渺迁居东宫一事,朝中众臣众说纷纭。
谢清鹤不想沈鸢听见那些难听。
先前有两个老太监吃醉酒,躲在墙角嚼舌根,说当今皇后品行有亏,如今朝中乱成一锅粥,她竟连一句都没有劝谢清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