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别过脸,颤若羽翼的眼睫低低垂着:“没有汤圆了。”
谢清鹤沉眉望过来,嗓音透着不解:“……为何?”
“我……”
不知怎的,沈鸢竟说不出真正的缘由。
好在谢清鹤并未执着那碗汤圆,他沉吟片刻,又趔趄着坐在榻上。
宫人悄声入屋,移灯放帐。
厚重的帐幔挡住了窗外的缥缈夜色。
沈鸢枕着饕餮纹玉如意枕昏昏欲睡。
万籁俱寂,夜色浓密。
一片悄然中,沈鸢忽的听见谢清鹤极轻极轻的一声。
“沈鸢,你还在生气吗?”
那声音轻盈,随风而逝。
如香炉上飘着的一缕烟,转瞬即逝。
沈鸢身影僵硬片刻。
少顷,她缓缓转首侧目。
身后的谢清鹤双眸轻阖,气息平稳。
好像刚刚听见的那话只是沈鸢的错觉,又或是谢清鹤梦中的呓语。
沈鸢睫毛颤了又颤。
……
次日醒来,榻上不见谢清鹤的身影。
沈鸢撑榻而起,眸光忽的一顿。
枕边放着一对压岁锞子,那压岁锞子足有半个手掌大小,掂在手心沉甸甸的。
沈鸢双眼迷茫,怔忪片刻,方想起自己此刻是在东宫,并非在宫外竹坊。
以前只有沈殊,才会在初一一早悄悄将压岁锞子塞在沈鸢枕下。
可如今沈鸢是在东宫。
昨夜种种如走马观花在沈鸢眼前掠过,沈鸢扶着眉心。
一人挽起帐幔,那张脸和沈鸢此刻想的如出一辙。
谢清鹤一双黑眸清明,早无半点醉态。
身上的龙袍用松檀香熏过,一点酒香也不曾留下。
“醒了?”
沈鸢鬼使神差将那一对金锞子拢在袖中,低不可闻应了一声。
屏风外的谢时渺听见动静,迈着一双小短腿朝沈鸢飞奔而来,一头撞在沈鸢怀里。
“母后,快醒醒,不是说要带我出宫吗?”
有谢时渺在,沈鸢和谢清鹤都默契不提昨夜的汤圆。
沈鸢命人送盥漱之物过来,眼角瞥见谢时渺荷叶袂上沾着的墨水。
沈鸢大吃一惊:“你是从哪里过来的?”
谢时渺实话实说:“书房。”
沈鸢多睡了半个多时辰,谢时渺趁机多做了半个多时辰的功课。
沈鸢无言以对。
她呢喃:“大年初一,连你父皇都不上朝。”
谢时渺哼哼唧唧:“那又如何?父皇刚刚也在看奏折。若不是要陪母后上街,我今日也会留在书房念书。”
谢时渺悄悄拽住沈鸢,“母后,父皇和我们一起吗?”
她声音虽低,可暖阁也不大。
沈鸢颤巍巍抬起双眼,不偏不倚撞上谢清鹤双眸。
眼前忽的晃过谢清鹤昨夜向自己讨要汤圆的一幕。
茶盏在手中握得发热,沈鸢斟酌着开口,欲言又止。
“你等会要随我们出宫吗?若是你有要紧事就……”
一语未落,谢清鹤忽然开口:“好。”
沈鸢讪讪咽下刚到喉咙的“罢了”两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