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帮母后。”
沈鸢转首凝眸:“我知道。”
谢时渺双眼熠熠生辉,喜不自胜:“母后这是……不怪我了?”
沈鸢摇摇头,嗓音带着几分无力:“兴许是母后异想天开,总想着还能护着你些许日子。”
她不想谢时渺手上太早沾上人命,不想她早早瞧见那些不堪和血腥。
谢时渺扬起一张小脸,大言不惭。
“我才不想母后护着我。”
她不想和圆圆一样,遇到事只会找父母帮忙,或是哭哭啼啼哀求,或是在地上打滚。
谢时渺更想做的是掌权者,执刀人。
她抱着沈鸢的臂膀,斗志昂扬,“我想护着母后。”
那双浅淡眉眼像极了沈鸢,可眼中的坚决果断却是沈鸢不可比拟的。
她轻轻叹息一声,又怕谢时渺夜里会和自己以前一样做噩梦。
沈鸢柔声道:“你近来睡得如何?”
谢时渺莫名其妙,想不通沈鸢怎会忽然提起这事。
谢时渺实话实说:“很好呀。”
她若是睡不着,夜里会起来再练习两张大字,或是再温习今日的功课。
谢时渺声音轻轻,不悦皱眉:“百岁只肯让我练两张大字。”
唯恐谢时渺沉迷练字做功课,不肯上床歇息。
沈鸢一时语塞。
起初她还担心谢清鹤让谢时渺做的功课太多,不想谢时渺竟然甘之如饴,甚至还嫌弃夫子留的功课过于简单。
除了算术一项,谢时渺在别项都是佼佼者。
沈鸢无奈莞尔:“百岁也是为了你好。”
她不再提沈父的事,好像就此揭过不提。
待夜深人静,松苓端着沐盆服侍沈鸢盥漱,她小心翼翼觑着沈鸢的脸色。
“娘娘真的没事吗?”
松苓无声作了个口型,“殿下那事……”
沈鸢摇头,无可奈何勾起唇角。
她松开手中的丝帕,缓步往妆台走去。
澄澈空明的铜镜映出沈鸢姣好的一张芙蓉面。
肤若凝脂,点染曲眉。
一双琥珀眼眸如秋水,潋滟无波。
象牙白团花纹织金锦里衣松垮,勾勒出沈鸢窈窕的身影。
她立在黄花梨妆台前,染着蔻丹的手指在银雕龙凤镶嵌宝石锦匣上敲了一敲。
沈鸢倏然出声:“这锦匣上的宝石价值连城,唯有宫里有,民间见都不曾见过。”
沈鸢转首,目光缓慢从松苓脸上掠过,“渺渺是生在宫里的明珠。姐姐说得不错,宫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渺渺若不心狠一点,只怕早就被人拆吞入腹。”
民间孩子的纯真良善,并不适合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皇宫度日。
沈鸢低声呢喃:“我只是有点心疼她,才这么小一点。”
沈鸢双眼渐渐缀上泪珠,眼角泪水如断线珍珠滚落,“我同她这般大的时候,只知道城中哪家胭脂铺子新到了胭脂水粉,又或是城中时兴的衣裙料子。”
沈鸢声音颤抖,几乎是泣不成声。
窗下树影婆娑,苍苔浓淡。
谢时渺俯身伏在后窗下,花障挡住了谢时渺和百岁的身影。
少顷,殿中烛火暗了一瞬。
谢时渺回首看了百岁一眼,两人沿着原路绕出去,悄悄回到东宫。
宫里上下烛光照明,亮如白昼。
谢时渺夜里时常念书到深夜,殿中也只会留百岁一人伺候。
门口守着的宫人见怪不怪,无人发现从后面窗子翻窗而入的谢时渺。
谢时渺心不在焉坐在太师椅上,双目茫然空洞,一颗心好似还遗落在棠梨宫。
谢时渺自言自语:“我还以为母后白日说不怪我……是在骗我,我以为她还在气我。”
百岁板着脸站在下首,好像高脚凳上供着的石狮子,一动不动。
谢时渺喋喋不休说了许多,蓦然抬眼:“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