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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孤灯照影除夕夜（第3页）

一道挺拔的身影，在追光灯熔金般的光柱中，稳稳地、一步一步地，走向舞台中央！

是王九龙！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绣着繁复银线的黑色大褂。身姿依旧挺拔，如同劲松。脸上化了妆，掩盖了部分憔悴，但深陷的眼窝和过于消瘦的脸颊轮廓依旧清晰可见。最刺目的，是他左手的位置——宽大的袖口下，隐约可见一个设计精巧、与服装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护具轮廓，固定着他的左臂。他的动作，仔细看，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滞涩。

但他站得笔直！

站在舞台中央！站在那曾经将他吞噬、如今又被他强行征服的聚光灯下！

台下的掌声和尖叫如同沸腾的海洋！无数灯牌亮起他的名字，汇成一片闪烁的光海！

王九龙微微抬起下颌，目光如电，扫过台下沸腾的人群。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笑容，只有一种沉静到极致的、如同磐石般的坚毅。他缓缓抬起那只完好的右手，对着台下，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沸腾的声浪奇迹般地迅平息下来。

整个剧场，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微微侧身，目光似乎极其短暂地、不经意地掠过了侧幕条的方向——那个曾经，有一个身影扑出来撑住他倒下的地方。

随即，他深吸一口气。

一个清越、洪亮、带着一种洗尽铅华后、更加沉稳内敛力量的声音，清晰地响彻了整个剧场，也穿透了冰冷的电视屏幕，狠狠砸在我的耳膜上：

“列位——”

“过年好——！”

“劳您驾——”

“王九龙——”

“给您——”

“拜年了——！”

字正腔圆！气贯长虹！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浴火重生般的厚重力量！完全没有了天津小园子时的嘶哑和破碎！仿佛那场炼狱般的复健和《未央宫》的泣血嘶吼，将他这把生锈的钝刀，重新淬炼成了寒光四射的利刃！

“好——！！！”

“九龙——爷们儿——！！！”

台下瞬间爆出更加狂热的掌声和呐喊！如同火山喷！

电视机前，我蜷缩在冰冷的病床上，胃部的剧痛如同千万根钢针同时攒刺！喉咙里的腥甜再也压抑不住！

“噗——！”

一大口温热的、粘稠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鲜血，如同失控的喷泉，狂喷而出！瞬间染红了胸前惨白的病号服！也溅在了冰冷的被单和地板上！在昏暗的床头灯光下，红得刺目惊心！

眼前的一切开始疯狂旋转、扭曲、碎裂！电视屏幕里王九龙那光芒万丈的身影、台下沸腾的海洋、震耳欲聋的掌声…所有的画面和声音都变成了模糊晃动的色块和尖锐的噪音！

只有胃部那撕裂般的剧痛和喉咙里不断涌上的腥甜，真实得如同地狱的召唤！

我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徒劳地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抽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无法忍受的灼痛！视线被泪水、汗水和涌上的血沫彻底模糊！

电视里，王九龙的声音依旧洪亮，带着一种掌控全场的自信和力量，开始了他的相声。台下的笑声、掌声、叫好声，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病房里，只有我压抑的、破碎的喘息和呛咳声，还有鲜血滴落在地板上那清晰得令人心碎的“滴答…滴答…”声。

冰冷的绝望如同最深的寒潮，彻底冻结了四肢百骸。

他爬回去了。

他站住了。

他光芒万丈。

他…不再需要那个在侧幕条后点头的影子，那个在他倒下时扑出来的累赘，那个…吐着血被拖进肿瘤医院的…将死之人。

世界被彻底割裂。

一边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一边是…无边无际、冰冷死寂的…永夜。

窗外，又一道巨大的烟花腾空而起，炸开！绚烂夺目的金色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灰暗的城市夜空，也透过病房的窗户，短暂地、毫无温度地，照亮了我惨白如纸、被血污沾染的脸，和我眼中最后一点…彻底熄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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