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在吧台后面,借着操作台的遮挡,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抖。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浸湿了鬓角。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巨大的恐慌和后怕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他看到了吗?他认出我了吗?他会不会突然站起来?会不会像那天风雪夜一样冲过来?无数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翻腾。
“哎,栾哥,”烧饼似乎没察觉到这诡异的气氛,一边嚼着冰块,一边压低声音,但以他的大嗓门,那“压低”的声音在安静的咖啡厅里依旧清晰可闻,“筱贝这状态……真不行啊。打从封箱砸了之后,就跟丢了魂似的。台上还行,绷着,一下台就这德性,谁跟他说话都爱答不理的。这都多久了?再这么下去,粉丝都得跑光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封箱砸了……丢了魂似的……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尽管极力逃避,但关于那场事故的零星碎片还是不可避免地钻进过我的耳朵——“高筱贝封箱忘词”、“舞台事故”、“心态崩了”。但亲耳从烧饼嘴里听到他“丢了魂似的”、“谁说话都爱答不理”,那种冲击力,远比冰冷的文字描述要强烈百倍!
“少说两句。”栾云平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带着警告的意味。他端起咖啡杯,目光却依旧锐利地扫过吧台。
烧饼被噎了一下,有点不服气地撇撇嘴,但还是悻悻地压低了声音,嘟嘟囔囔:“我这不是急嘛……你看看他那样儿,跟个活死人似的。后台练功也提不起劲儿,以前多拼啊!现在……”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只是又灌了一大口冰咖啡。
栾云平没再理会烧饼的牢骚。他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投向窗边那个孤寂的背影,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力的沉稳,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筱贝。”
高筱贝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
“有些事,躲着没用。”栾云平的声音很平静,却字字千钧,“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自己跟自己较劲,除了把自己耗干,没半点用处。想不通,就去问。憋着,能憋出什么好来?”
这番话,意有所指。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直接剖开了某些刻意回避的伤口。
高筱贝依旧没有动。只是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了更深的青白色。他的肩膀似乎微微塌陷下去一点,那份死寂的阴郁仿佛更浓重了。
栾云平看着他毫无反应的背影,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凝重。他不再说话,端起咖啡,慢慢地喝着。空气再次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烧饼看看栾云平,又看看高筱贝,抓了抓头,一脸烦躁,却也不敢再大声嚷嚷。他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划拉着,试图打破这令人难受的安静。
时间在沉默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吧台后的我,身体僵硬,手心全是冷汗。耳朵却不受控制地捕捉着那边传来的任何细微声响——烧饼手机按键的轻响,栾云平偶尔放下咖啡杯的轻磕,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高筱贝那几乎微不可闻的、沉重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只有五分钟。高筱贝终于有了动作。他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手中那杯几乎没怎么动的热美式。咖啡已经凉了,杯沿留下一个浅浅的唇印。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撑着桌面,有些吃力地站了起来。
那动作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仿佛站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都耗费了他巨大的力气。风衣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更显得他身形单薄。
“栾哥,饼哥,”他开口了,声音比刚才更加嘶哑、干涩,像枯叶在摩擦,“我……出去透口气。”说完,也不等回应,径直迈开脚步,有些虚浮地朝着门口走去。他的脚步很轻,落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像一个飘荡的影子。自始至终,他没有朝吧台的方向看过一眼。
“哎?筱贝你……”烧饼想叫住他。
栾云平抬手制止了烧饼,微微摇了摇头,镜片后的目光深沉地看着高筱贝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又若有深意地扫了一眼吧台的方向,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风铃“叮铃”一声轻响。
那个散着浓重死寂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梧桐树的阴影里。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我紧绷到极致的身体才猛地一松,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差点软倒下去。后背的衣物已经被冷汗浸透,贴在皮肤上,一片冰凉。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胸腔,带来一阵阵眩晕般的钝痛。
“呼……”烧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灌了一大口冰咖啡,冰块在杯子里哗啦作响,“憋死我了!这小子,真是油盐不进!”
栾云平没说话,端起自己那杯早已凉透的咖啡,一饮而尽。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大衣,动作依旧沉稳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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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烧饼也跟着站起来。
“嗯。”栾云平应了一声,目光再次投向吧台。这一次,他的视线直接落在了我身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那眼神没有责备,没有质问,却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量。
我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围裙粗糙的边缘。
“小姑娘,”栾云平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来,“咖啡不错。结账。”
“……好的。”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僵硬地走到收银台后,手指颤抖着操作着机器。报了价格,收了钱,找回零钱。整个过程,我始终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栾云平接过零钱,没有再看我,只是对烧饼说:“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咖啡厅。风铃再次响起,又归于平静。
店里只剩下角落里看书的女客和吧台后失魂落魄的我。刚才还觉得温暖安静的咖啡厅,此刻却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牢笼。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高筱贝身上那股沉沉的暮气和绝望。
我慢慢蹲下身,蜷缩在收银台后面冰冷的角落。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眼前反复闪过他那苍白失焦的脸,空洞死寂的眼神,还有那嘶哑干涩、透着无尽疲惫的声音……
“丢了魂似的……”
“谁跟他说话都爱答不理……”
“跟个活死人似的……”
烧饼的话,栾云平的话,像魔咒一样在耳边回响。还有他最后离去的背影,那虚浮的脚步,像踩在棉花上,仿佛随时会倒下。
是我吗?
把他变成这样的……是我吗?
那个在舞台上光芒万丈、自信飞扬的高筱贝,真的……被我彻底毁了吗?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恐惧和后怕,如同深海的寒流,瞬间将我吞没。比那晚后台的羞辱,比风雪夜的撕扯,更加冰冷彻骨。我死死地抱住自己的膝盖,把脸深深埋了进去,试图汲取一丝暖意,却只感觉到一片刺骨的冰凉。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深棕色的围裙。
咖啡的苦香依旧在鼻尖萦绕,却再也尝不到一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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