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和轮胎摩擦湿滑地面的尖啸,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以一个近乎漂移的姿态,猛地停在了离我们不远的路边!车门被粗暴地推开!
“筱贝!”
“丫头!”
两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巨大的震惊和焦急,穿透了雨幕!
是栾云平和烧饼!
栾云平连伞都顾不上打,第一个冲下车!沉稳如他,此刻脸上也写满了罕见的惊骇和凝重!烧饼紧随其后,那张总是带着点憨气的脸此刻煞白,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写满了难以置信!
“我的老天爷!!”烧饼看到泥水里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一个趴着一个跪着的我们,出一声变了调的惊呼!
栾云平的动作快得惊人!他几步冲到近前,一眼就看清了高筱贝那惨不忍睹的状态和那条不自然蜷曲的腿!他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二话不说,立刻蹲下身,动作沉稳而迅地检查高筱贝的情况。他摸了摸高筱贝的额头,又探了探颈动脉,眉头紧锁。
“快!烧饼!搭把手!把他抬上车!送医院!”栾云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和威严,瞬间压过了哗哗的雨声。
“哎!好!”烧饼如梦初醒,立刻上前帮忙。
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浑身冰冷、意识模糊、左腿明显扭曲的高筱贝从泥水里抬了起来。高筱贝的身体软绵绵的,毫无反应,只有偶尔因为剧痛而出几声微弱的、痛苦的呻吟。
“丫头!你怎么样?能走吗?”栾云平在抬人的间隙,飞快地扫了我一眼,锐利的目光在我同样湿透、沾满泥泞、跪在冰冷雨水中瑟瑟抖的身上停留了一瞬,语气是询问,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关切。
我张了张嘴,想说我没事,让他先管筱贝。但巨大的寒冷和刚才那灭顶的情绪冲击,让我牙齿磕碰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胡乱地点点头,挣扎着想从泥水里站起来。可双腿早已冻得麻木,加上巨大的精神冲击,刚站起一点,又软软地跌坐回去。
“饼!”栾云平立刻低喝一声。
烧饼立刻会意,将高筱贝的上半身小心地交给栾云平,自己则转身,不由分说地一把架起我的胳膊,像拎小鸡一样把我从泥水里提溜起来!他的力气很大,动作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蛮横和急切。
“走!快上车!再淋下去都得冻死!”烧饼的大嗓门在耳边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被烧饼半拖半架着,踉踉跄跄地走向那辆开着车门的黑色商务车。雨水模糊了视线,身体冷得不住地颤抖。在即将被塞进温暖车厢的瞬间,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被栾云平小心翼翼抱着、正往车里送的高筱贝。
他的头无力地靠在栾云平的肩膀上,湿透的头黏在苍白的额角,眼睛紧闭着,长而密的睫毛被雨水打湿,覆盖在眼睑下,留下两小片浓重的阴影。嘴唇依旧是骇人的青紫色,微微颤抖着,似乎在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
就在他被完全送进车后座的那一刹那,我似乎听到一个极其微弱、极其嘶哑、仿佛梦呓般的气音,混在哗哗的雨声里,清晰地钻进了我的耳朵:
“……抱……住……了……吗……”
心脏,像是被一只滚烫的手,狠狠地攥了一下!
车门被烧饼粗暴地关上,隔绝了外面冰冷狂暴的世界。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瞬间包裹住我冻僵的身体,带来一阵刺痛的麻痒。但我的灵魂,仿佛还留在外面冰冷的雨夜里,留在高筱贝最后那句破碎的、带着无尽卑微祈求的梦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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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住……了……吗……”
他在问谁?
是在问我吗?
还是在问当年那个躲在被子里写绝交信、偷偷在照片背面写下“除非你跑着来抱住我”的十岁小女孩?
巨大的酸楚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堤防!我蜷缩在车座冰冷的真皮座椅上,身体因为寒冷和巨大的情绪波动而剧烈地颤抖着,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作响。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混合着头上滴落的冰冷雨水,无声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出压抑的、细碎的呜咽。
“操!”烧饼重重地砸了一下方向盘,车子猛地加,在湿滑的路面上疾驰,溅起高高的水花。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情况,又看了一眼旁边副驾驶上脸色阴沉如水的栾云平,烦躁地抓了抓湿漉漉的头,“这他妈叫什么事儿!两个祖宗!一个比一个能作!”
栾云平没有理会烧饼的牢骚。他坐在副驾驶,身体微微侧着,一只手紧紧扶着后座昏迷不醒的高筱贝,防止他在颠簸中滑落。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正在快地拨打电话联系医院,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沉稳,但紧锁的眉头和镜片后锐利眼神中那抹化不开的凝重,泄露了他内心的担忧。
车厢里弥漫着浓重的泥水味、湿衣服的潮气,还有高筱贝身上散出的、若有若无的酒精气息。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只有引擎的轰鸣、雨刮器疯狂摇摆的单调声响,以及我压抑不住的、细微的抽泣声。
车子在暴雨中一路疾驰,闯过几个红灯,最终尖锐地停在了最近的医院急诊大楼门口。
“快!”栾云平低喝一声,率先推门下车。
早有接到电话的医护人员推着移动担架床冲了出来。栾云平和烧饼动作迅而小心地将依旧昏迷、左腿扭曲的高筱贝抬上担架床。我跌跌撞撞地跟着下车,冰冷的雨水再次浇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只有心口那巨大的空洞在呼呼地灌着冷风。
急诊大厅灯火通明,刺眼的白色灯光晃得人头晕目眩。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刺鼻。高筱贝被医护人员快推了进去,栾云平紧跟在旁边,语飞快地向医生说明情况:“左腿踝关节可能骨折,意识模糊,体温过低,有饮酒史……”
烧饼则一把拉住脚步虚浮、想要跟进去的我,力道很大。
“你!”他瞪着我,那张总是带着点憨气的脸上此刻是毫不掩饰的怒火和严厉,“先跟我去处理一下!看看你这副鬼样子!”他的目光扫过我赤着的、沾满泥泞、被冻得紫的脚,还有身上湿透滴水的单薄睡衣,眉头拧成了疙瘩。
我被他吼得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挣脱他的手去追高筱贝的方向:“我……我要看着他……”
“看个屁!”烧饼的火气更盛,声音拔高,引来旁边几个护士的侧目,“你先管好你自己!冻死了谁负责?!他那边有栾哥在!死不了!”他不由分说,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我拉向了急诊的另一个方向——处理外伤的诊室。
冰冷的诊室里,明亮的无影灯刺得人眼睛生疼。一个表情严肃的中年女医生让我坐在处置床上。烧饼抱着胳膊,像一尊门神一样杵在旁边,眼神依旧不善地盯着我。
医生用温热的湿毛巾简单清理了我脚上和手上的泥泞。赤脚在冰冷湿滑的地面和碎石上奔跑,脚底被划开了好几道深浅不一的口子,混着泥水,边缘有些红肿。掌心在咖啡厅那天被玻璃相框划破的伤口,虽然结了痂,但在刚才的爬行和泥水浸泡下,又有些隐隐作痛和红。
“怎么弄的?”医生皱着眉,用镊子夹着沾了消毒药水的棉球,小心翼翼地清理着脚底的伤口。药水刺激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摔……摔的……”我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不敢看烧饼的方向。
“哼!”烧饼从鼻子里出一声重重的冷哼,显然对我的回答极度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