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什么愿?”苏烬将燃着的香塞进凌言手里,自己也握了三炷,火光在他茶色眼眸里跳动,“先说好,不许再许什么愿吾徒仙途坦荡之类的,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了。”
凌言垂眸望着香头明灭的火星,声音轻得像怕惊了炉中青烟:“愿岁岁有今日。”
苏烬拿香的手顿了顿,转头看他时,睫毛上似乎落了片看不见的枫霜,亮晶晶的。
他低笑一声,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凌言的肩:“原来……阿言也会说情话!”
说罢便拉着他一起将香插进香炉,三炷香的青烟刚升起来,就被穿堂的风揉成了缠绵的缕。
苏烬拉着凌言走到月老祠侧廊的锁架前,廊下悬着千百条红绳,系着的同心锁在风里轻晃,映得满壁朱红都碎成了晃眼的光。
他取过两柄铜锁,递一柄给凌言时指尖擦过对方掌心,便见那人耳尖红了。
苏烬挑眉笑着,执起刻刀在自己那柄锁上落了笔,衣袖滑到手肘。
“我表字梓宸,还记得刚学写字时,我老是写不好,你当时眉头蹙的……就差把墨泼我脸上了。”
刀锋在铜面上走得利落,末笔收锋时,他偏头去看凌言。
却见凌言指尖捏着锁,迟迟未动,直到苏烬刻完自己的名字,他才垂眸落下第一刀。
那笔画极缓,像是在描摹什么珍重物事,待铜锁转过来时,苏烬看清上面刻的竟是“南宫言”三个字。
“你……”苏烬拿锁的手猛地收紧,“怎么用这个名字?”
自从沈澜说了长安的事,凌言从不愿提自己的姓氏,此刻见这三个字刻在同心锁上,竟比方才听他说“岁岁有今日”时更叫人心头颤。
凌言将锁轻轻搁在木台上,指腹摩挲着“南宫”二字的刻痕,声音轻得像怕惊了梁间的燕:“自然是要用真实姓氏才作数。”
他抬眼望苏烬,眸光里晃着廊下的红灯笼,“这锁要系在月老祠的红绳上,若用了假名,岂不是连月老都要骗?”
苏烬望着他眼底的认真,低笑一声,伸手揉了揉凌言的顶,惹得对方又垂下眼去。
他将两柄锁并在一起,见“苏梓宸”与“南宫言”六个字在月光下映出暖光,便牵起凌言的手往祠内走:“走,去拜月老。”
月老祠内檀香袅袅,神像前的红烛烧得正旺。
伸手从凌言间取下玉簪,乌如瀑般垂落时,指尖绕住一缕墨丝,轻声道:“上次在青石镇的冥婚幻境里,我们拜的是喜神,拜堂时你的眼神恨不得要把我一剑劈了。”
凌言耳根烫,想抽回头却被苏烬握得更紧。
只听他继续说:“那时结的锦囊,被你藏在衣襟里四年,若不是我阴差阳错现了,我们……现在是不是还在各自傻傻的偷偷喜欢对方,不敢说出口。”
苏烬说着,从袖中取出个新的锦缎锦囊,上面用银线绣着并蒂莲,“这次换我收着。”
刻刀在两人间轻轻划过,苏烬将两缕青丝仔细放入锦囊,系紧绳结时,指腹擦过凌言的手背:“这次我们拜月老,从月老祠的红绳下过,让他老人家做个见证。”
他拉着凌言在蒲团上跪下,抬头望那慈眉善目的神像,“上次是幻境,这次是真的。”
凌言望着苏烬握在自己掌心的手,又望向前方摇曳的烛火,轻声应道:“嗯,是真的。”
两人拜罢起身,苏烬将结锦囊贴身藏好,锦缎隔着衣衫贴着心口,能感受到里面青丝的微凉。
他牵着凌言走到廊下,将那两柄刻着名字的同心锁系在最高处的红绳上,风掠过锁面时,“苏梓宸”与“南宫言”六个字相撞,出细碎的清响,混着满祠的檀香,散作了绕梁的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