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几乎是快步走向寝殿,背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
霍念这才注意到凌言衣袍上的狼藉——前襟的面粉,袖口的焦痕,甚至间似乎还沾着点没拍干净的烟灰。
他愣了愣,随即目光落到桌上那碗剩下的黑汤,又看看苏烬面前干干净净的空碗,脸上露出同情又敬佩的神色:
“你午膳……真吃的师尊做的饭?”
苏烬正端起茶杯,闻言抬眸,嘴角还噙着淡笑:“嗯,怎么了?”
“没怎么……”霍念干咽了口唾沫,想起刚才那碗汤的卖相,实在无法想象入口的滋味,“就是觉得……你厉害。”
苏烬低笑出声,目光望向凌言消失的内室方向,眸色温和:“师尊特意给我做的,自然要吃完。”
霍念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我瞧着那汤面上飘的盐花,比烈阳长老丹炉里炸出来的‘焚心丹’还吓人些。”
他指着碗沿凝固的焦黑痕迹,喉结滚动,“上回我误吞了颗烈阳丹,嗓子疼了三日,这汤……”
“你又没尝过。”苏烬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挑眉看他,“怎知不是外焦里嫩,咸淡适中?尝尝?”
霍念猛地后退半步,鞋底蹭得青砖出声响,“别别别!我娘当年给我灌药膳,里头放了三斤黄连,也没这汤看着瘆人。这颜色,黑得跟墨汁似的,怕是熬的时候把锅铲都熔进去了——”
他话未说完,凌言已从内室转出。淡粉色雪纱锦衣衬得他肤色愈冷白,外披的白色刻丝鹤氅随步流动,绣着的银线仙鹤在日光下泛着微光。
青丝半束,仅用一根素白丝带松松系住,垂落的梢扫过腰侧。
右耳一枚琉璃耳坠轻轻晃动,与苏烬左耳那枚一模一样,碎光在两人之间流转。
“走吧。”凌言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淡漠,目光扫过桌上狼藉时,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率先迈步向门外走去,袍角带起的风卷走了最后一丝烟火气。
霍念赶紧噤声,小跑着跟上,三人穿过月洞门,听雪崖的风裹挟着草木清气扑面而来,吹散了膳房残留的焦味。
“师父,”苏烬忽然开口,眼眸沉了沉,“青石镇的事,恐怕又是‘那人’动的手。”他顿了顿,“藏了四年,总算肯露面了。”
凌言脚步未停,墨眉微蹙:“献祭千余凡人,所图非小。”
“可他要这么多普通人做什么?”霍念挠了挠头,“就算是怨婴煞,也不至于屠尽一镇……”
“你可知属性同源献祭?”凌言侧过脸,眸光冷冽如冰。
“将同属灵根的凡人在同一时辰献祭,以怨气为引,便能淬炼出……”他声音顿住,目光投向远处云雾缭绕的主峰,“……一枚纯属性的灵源核。”
苏烬瞳孔微缩:“灵源核?难道他想——”
三人穿过听雪崖的月洞门,山风裹挟着松涛与药草清气扑面而来,总算吹散了凌言衣袍上残留的焦糊味。
霍念还想追问灵源核的事,却见苏烬对他使了个眼色——
前方云雾漫卷处,天枢殿的飞檐已在苍松间若隐若现。
殿门前的青石阶上,两名执戟守卫见了来人,立刻收刃躬身,声线齐整:“见过青鸾长老,紫凤长老,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