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人里个个都有仇家,更不乏惜命的。
珈蓝寺占地广,其中又以婆娑殿为主,占庙宇三分之二,供诸天神灵,呈四合环抱,露天的旷坝四角立着螺状的香炉宝鼎,梵音阵阵,黄纸在灼灼烈火中化作香灰,空气中弥漫着飘起的黑色柳絮,一排排佛前灯点亮,红烛摇曳,放眼望去很是壮观。
宝珍看到那些商会成员,不管是各司主事,还是小到不起眼的喽啰,皆是拿着一柱香,排着队,在油灯里点燃,虔诚地供奉四方神佛。
既是求平安顺遂,又是求财运亨通。
沈肄南牵着小姑娘穿过人群,所经之处,自有人回避,他们畅通无阻地来到婆娑殿的正前方。
易允接过手下双手递来的香,敷衍地一拜,然后插入面前的香炉,转身瞥见迎面而来的一男一女,男人的嘴角嗤起轻嘲,真是疯了。
他完全不理解。
宝珍压根不知道,在弘兴商会的传统里,站在商会会长的位置上香叩拜意味着什么,她就像被家里带出来的小辈,为所欲为地在重大场合肆意玩闹,且是得到首肯的那种。
野仔为沈肄南和钟娅歆送上三支线香,两人接过。
宝珍看到有些人投来讳莫如深的眼神,不安地问:“沈生,真的没问题吗?”
男人望着正前方怒目圆睁、威严赫赫的神佛,淡笑着对女孩说:“你不是一直都想和我一起上一柱香吗?就现在吧。”
“那我该许什么愿呢?商会里有没有什么忌讳的地方呀?”
“没有,许什么都可以。”
“那我就许你财源广进,万事顺遂,平安喜乐。”
小姑娘的语调里带着准不会出错的机灵。
沈肄南和她同时横着别起线香,卡置于拇指和食指之间的虎口,闻言,轻笑道:“傻姑娘,只许这个吗?就不许点别的?”
“别的是什么?”
两人同时叩于额头之上。
“姻缘。”
男人话音刚落,宝珍已经随他同步弯腰叩拜,与此同时,珈蓝寺恰合适宜地响起古钟的颤音。
传闻,不管在哪座寺庙的佛前许愿,叩拜的刹那,只要响起绕梁的钟声,心中所求,皆会如愿。
…
浩浩荡荡的人从山顶下来已经傍晚六点半,彼时,山庄早早点了灯,一眼望去,连绵起伏的光影。
山庄的负责人早就安排好一切,烧烤、篝火、表演、泳池等,数十个派对可供选择,那些大老板带来的女郎或男郎,此刻已经脱了外面的衣服,个个换上性感的比基尼或只着一条四角裤,无不展示着火辣和块垒分明的好身材,勾得此起彼伏的口哨声。
气氛一度被推到高涨。
宝珍一进门就被晃了眼,沈肄南正吩咐野仔去准备,扭头就看见女孩怔在那,帽子底下的眼睛瞪圆,也不知道看什么这么聚精会神。
“在看什么?”
“沈生,……不是年会吗?”她怎么感觉来到海边的沙滩。
“是年会,不过玩得也开。”沈肄南见怪不怪,揽着她的细腰过去,觉得小姑娘的帽子有点低了,快把人藏起来,更何况大晚上也阻碍视线,他抬手就给人薅上去,“眼睛都快遮完了。”
女孩的眼睛明显不在这边,神情也傻了,他要不是突然弄上去都没发现,男人顺势看过去——
沈肄南眼皮一跳,气笑了,给人把脑袋掰回来,皮笑肉不笑:“别的男人有那么好看,怎么不见你在床上对我好色?”
从小姑娘的视线看去,那边的泳池边正好有一个行为艺术极其大胆的男郎,不着寸缕,骄傲地展示自己的资本,惹得周遭的女老板吹捧,直接撒钱,洋洋洒洒,分外壮观。
宝珍真是每天都在刷新自己的见识,听出男人语气里的醋劲和不满,伸手挽着他的手臂,低着头,轻声解释:“没,没有好色,我刚刚只是惊呆了,其,其实也没有看太清楚,你,你不要这样嘛。”
沈肄南捏着她的脸蛋,逼女孩抬起头,暗色的光线下,她的面部线条清晰柔和,皮肤白得发光。
“行,姑且信你说的话。”他拍了拍小姑娘的脸,勾唇:“今晚好好看看我的。”
宝珍:“……”
她脸色羞红,吓得脑袋上的小熊帽子都掉了。
男人眼疾手快从背后接住,准备给她戴上,小姑娘按住他的手,摇摇头,“不想戴,从山上下来,我都出汗了。”
沈肄南的手摸了摸女孩的脖子,是有点烫,他把围巾摘了,“后背有没有冒汗?”
“有一点点,不过还好。”
他接着又把宝珍的手套取了,羽绒服的拉链拉开,透透气,免得捂出一身汗后着了凉,最后生病了。
钟娅歆乖乖站在他面前,看着男人忙碌,完事后,沈肄南把这些帽子围巾手套交给随行的保镖,牵着她的手走过去。
这种场合只有到最后,两位会长才会出现,大家都习惯了,不曾想沈肄南竟然来了,而且还拉着一位穿着熟悉的女孩。
热闹的氛围歇了好几秒,有人认出钟娅歆的身份。
等,等会!那不是大嫂吗?!
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晚辈小辈!
探究、好奇、惊讶的视线来回切换,最后定格在男人扣住她五指的手上。
弘兴商会会长、谢家二把手,竟然公然牵着大哥的女人,还状似亲昵,这……
大家都知道谢怀铖没有实权,可这样堂而皇之打脸的,沈肄南还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