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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150(第14页)

而亓禧自幼病弱、母族不显,除却先皇后薨逝前为他拼死谋得的一个“太子”之名,说是孤立无援也不为过。

亓禧艰难长大,直到十六岁那年,才主动提出择选太子伴读,王伯元、晏决明得以出入宫廷。八年时间,三人虽有君臣之别,可也早将彼此看做莫逆之交。

“……不过数月,少亭身负冤屈、百口莫辩,那位在京中也……”

王伯元欲言又止,不过寥寥几语,说得极为婉转含蓄,可话中那份牵挂与怅然交织的情谊,却塞满了字里行间每条缝隙。

他说得动情,程荀脸上却不见动容,只是静静听着。

他沉默半晌,只低声叹了句:

“不知何时才能再喝上今岁的酒。”

话音刚落,不待王伯元走出情绪,她突然问道:“东宫有难,你留在紘城,当真是最好的选择吗?”

王伯元一惊,好似被她直言不讳的问题震在原地。踌躇片刻,才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说道:

“自然不是上策。可我也……不得不为之。”

他四处望了望,朝程荀走进两步,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早在少亭出事之初,东宫便给我送过信。”

程荀心一动,霎时恍然,只觉得自己某些从未宣之于口的疑惑与猜想,忽然解开了。

“信上只说,让我此时切莫回京。”

“你们兄弟几个情深义重,他许是顾虑你的安危。”程荀垂眸望着袍脚边缘隐约露出的靴子,状似随口道。

王伯元被她话一噎,方才横亘在心头的愁绪也散去大半。

“尽说些要被杀头的话,我们哪敢攀这个兄弟!”他没好气道,“这般紧要的关头,怎会拿这个开玩笑?想来是……”

他话音微顿,“……想来是,东宫自有谋划。”

程荀转身不再看他,双手抱臂,身子微微靠在一旁廊柱上。

望着庭院中绵绵不绝的雪,程荀凉凉道:“就连岁酒,那位都屈尊降贵亲自造了几年了,多为你的安危考虑一二,有什么可奇怪的?”

王伯元眉心一跳,明白过来她话里话外的用意,可嘴唇开合,半晌也只吐出一句叹息。

“君君臣臣,这是我本就该受的。”

程荀仍望着庭院,没有答复。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风呼啸吹过,雪雾在空中打着旋,晶莹洁白,浑然诗中说的碎琼乱玉。

可就是眼前这美极的景致,对世上许多人而言,是灾、是惧、是梦魇、是催命符。

程荀挨过冻,所以她明白其中滋味。

今冬,边关狼烟四起,千万兵马前赴后继。一仗打了近半岁,粮草何来?军费何来?不仍是张三家的米、李四家的粮,一箪箪堆起来的么?

而今朝中局势又动荡,从前敲山震虎、稳坐钓鱼台之人退避三舍,眼见高台欲坠、又眼见新日高升,人人自危、人人欲争一杯新羹,吏治如何清明?

内忧外患,又有多少人要被留在这个冬天?

君君臣臣,有些东西,王伯元该受、也愿意受,可百姓呢?

百姓也该受么?

那些被慌忙赶上沙场,死后被冠以高尚之名,却连尸身都无人收敛的将士们,也该受吗?

甚至不必提被瓦剌攻下,至今仍未收回的诸多城池,就看看眼下周围。

若她程荀、若商号未曾用尽力气走出那微小的一步,此时紘城上各家各户飘的恐怕就不该是炊烟,而是纸钱了。

她也不是天真稚童,从一开始她便明白,一切或许只是庙堂之上又一场争权夺利的对弈,黑棋白棋围追堵截、各显神通,再正常不过。

只是,被用作厮杀的,不是那一副琉璃棋子,而是真真切切的人啊。

一切,若是无人设局、无人纵容、无人因势利导,或许本不必至此。

思及种种,程荀只觉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无名火,却又无处发泄。

好像谁都有错,可就算天大的错,这么一桩桩一件件细数完,才发现落在每个人头上的因果,好似也不过如此了。

没有一个人,能为眼下的世界全然负责。

这个结果更令她挫败。

“那你便受着吧。”她冷冷道。

王伯元被她一句话堵得语塞。

他明白她愤然的情绪,可从理智而言,这种情绪于现下并无用处。

——事已至此,又能怎么办?指着老天骂,凭什么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么?

王伯元揉揉眉心,深呼吸几下,只道:“阿荀,我知道你心中愤慨,可这世道……或许便是这样的。”

他走上前,隔着厚实的大氅,悬空拍了拍她的肩膀。

“若生来匹夫之身,纵有超世之才,又何以为天下?”他声音低缓,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挣扎与释怀,仿佛要说服自己一般。

“若不走上那个位置,一切雄心野望也不过过眼云烟。”

程荀始终站在原地,没有转身。

背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而后衣袍微动,脚步声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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