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上面,是一个小小的婴儿,一个四五岁的孩童正蹲在一旁守着他。
出城时耿耀望见了这一幕,他沉默了许久,直到出了城才放下木窗。
彦遥问他为何,耿耀笑着揉了揉他的发,把那三碗面的事讲了。
耿耀说,那是极其恩爱的一对夫夫。
“阿贵,停车。”那面的浇头香气扑鼻,彦遥突然就饿了。
阿贵停住马车,彦遥未带幕篱的下了车。
这世道,夫君是夫郎的根,夫君是站在夫郎身前的人。
因耿耀,现在城内百姓对彦遥多有敬重,哪怕不带幕篱,也不会再有那种轻浮目光。
他坐在一张空的桌子上,对那哥儿温和道:“劳烦上三碗面。”
那哥儿名换连柔,忙哎哎应了声。
碗里的面给的多,耿耀能吃三碗,彦遥却是不行的,他让秋雨和阿贵坐下一同吃面。
见那连柔看着,赞道:“我夫君所说不错,这面当真是好吃。”
连柔惊诧道:“耿把总吃过我煮的面?”
彦遥点点头:“吃过,刚马车经过这里,他还和我指了指,说很好吃。”
连柔张了张口想问什么,却似菩萨不忍见世间疾苦,问不出口。
彦遥笑道:“无碍,他已经走了。”
把面吃的一根不剩,秋雨去付银钱,连柔如何都不肯收,他笑道:“虽说家中少银钱,但三碗面还是担得起的。”
此刻人少,只有另一桌吃着面,彦遥上前几步让秋雨收了钱,从袖中掏出一个长命锁,弯腰放在那婴儿身旁。
道:“这孩子未出生就遭了罪,这是我小时候之物,有些旧了还望莫要嫌弃,愿他平安长大,肆意快活。”
见那个四五岁的孩子蹲在地上瞧着,彦遥笑了笑,道:“不能偏心,等下我让秋雨再送一个来。”
连柔连连拒绝,被彦遥三言两句间打动,最后道了谢。
连柔自觉和彦遥天差地别,许是经历过这场战事,许是一个死了夫君,一个夫君去了边关,连柔对彦遥多了几分亲近。
日头已升高,阳光被树叶割的斑斑。
躺着的婴儿有些闹了,连柔把他抱起来,早饭时间过了,这会就不忙了。
见彦遥看着他逗弄孩子,连柔笑道:“这孩子啊!这双眉眼真真是随了我那已故的夫君,我那夫君长的又不好看,每次看了我都能气笑,怎就不能随了我。”
虽话中还多有思念,但也已经剃着骨肉,尽量让自己往前看。
他不避讳,彦遥不知怎的,就问道:“你是喜欢你夫君,还是喜欢李大柱?”
刚才耿耀说过,这家面摊的男主人叫李大柱。
连柔虽意外他的话,却还是肯定道:“李大柱。”
彦遥心如重鼓捶,是自己太过蠢笨吗?他还未想明白的话,旁人一听就明了的。
似夜深走在高山,不知道下一步是平坦还是悬崖。
彦遥提着心问:“为何?”
李大柱不就是你夫君吗?
第60章生气容县往南,武平县往北
连柔温柔笑道:“因为谁都可以是夫君,李大柱却只有一个啊!”
话落,一阵旋风卷起地上几片树叶,连柔擦了擦眼泪,和彦遥道:“这死鬼,平日怎么说都不来,我一说这话,就高兴的露头了呢!”
烈日当头照,彦遥浑身透心凉,他褪了嫣红唇色,勉强和连柔笑着告辞。
坐在马车上,他手脚冰凉,指尖微微发着颤。
谁都可以是夫君,耿耀却只有一个啊!
耿耀说他知道了答案,耿耀最后一句话是:夫君走了。
分别的泪终于落下,彦遥想把耿耀抓回来,问他做的什么妖,问的是何等问题。
可世界茫茫,一个人流入其中,就如一滴水融入大海,除非他驾马而回,或是来了消息,若不然彦遥无处寻。
马车缓缓停下,阿贵道:“少爷,已到彦家角门。”
彦遥浑身无力,脑中已是一片浆糊,道:“回去吧!明日再来。”
东南大街又渐渐热闹了起来,只耿耀今日离去,耿家未曾出摊。
彦遥心乱如麻,直接让阿贵把车赶到了后院。
“少爷。”阿贵喊了声。
秋雨先一步推开车门,彦遥抬眸瞧见院门外背着包袱的女人,正是青龙山上认识的哑婶。
彦遥下了马车,哑婶上前笑了下,她说话不便,故而彦遥未曾开口问,回笑后带她进了院子。
让人准备了笔墨,两人坐在院中,哑婶写着她心中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