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经历背叛,他师父也绝不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
冯如松和帐中冲出的黑齿人杀成一团,身后军帐燃起熊熊大火,就算是极冷寒天也未曾阻挡一二。
在那厮杀和火光中,一黑齿人背着一老者逃命而去,耿耀余光瞧见再也顾不得已被他打伤的齐奴,转身就是去追。
背着老者的黑齿人非勇猛之人,身有重量难逃命,他把老者安放在一旁,抽刀就与追来的耿耀打斗在一处。
近处厮打的黑齿人用黑齿话急喊着多尤王子,耿耀与七万大军追寻到如此地步,几经生死绝望,所谓就是黑齿所剩的五万人马,和多尤性命。
现如今确定了此人身份,耿耀自然招式狠厉的取他性命。
一刀插入心窝里,多尤手中弯刀坠落,鲜血从他口中涌出,一双漆黑的眸子已看不出什么内容。
他不如布折高大粗狂,细看时眉眼还有两分清秀,像是大景人和黑齿人的结合。
无人在意他死前在想什么,无人在意他血脉来自何处,那年布折攻到宁安县城下,多尤领兵在边关犯下数不清的杀孽,只此一条,就够他死个千百次。
被多尤安置在一旁的老人似行将就木,白发垂面看不清面容,只身体老的厉害,裸露的一双手干枯褶皱。
多尤已死,黑齿人已无主将,绝望逃窜时却发现七万大军早已把他围堵的严实,莫说是一个大活人,就算是一直兔子都逃不出去。
耿耀带血的刀尖在雪上划出深痕,他望着那老人,脚步重如千斤。
他确信这枯萎老人不是他师父,可心中竟也升起一些恐惧,他怕,怕和师父如此相见。
得知游岳穿越而来却死了,耿耀奢望有奇迹发生,让他师父还活着。
到了此刻,耿耀又觉得他师父还是当年就死了好,他不想看到他师父活成如此这般。
他们是现代而来,他们都宣过誓言。
我宣誓,恪守修仙者责任,以守护苍生为己任,我信奉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凡人如蝼蚁被苍天践踏,我愿用自身化高墙,我愿庇护同胞万万年,我承诺,粉身碎骨永不背叛。
那誓言应当和他一般,烙印在师父骨髓里,在这方世界遭遇背叛不公,报复仇恨都应当,可苍生百姓是无辜。
他师父不能,也不会做那杀戮的领头人。
耿耀一步步走进,小心行事,用刀背挑起老者遮面白发,老者似是被他这动作冒犯到,阴冷的眸子缓慢抬起,里面是讥讽苍生的嘲弄。
耿耀骤然松了口气,不是他师父。
虽说穿越有可能改变容貌,但是耿耀就是很肯定,这个阴冷如毒蛇的人不是他师父。
“你认识齐王?”耿耀冷声问。
老者讥讽的眸子凝固了一瞬,用刺耳的声音道:“不认识。”
耿耀:“齐奴的刀法可是你教的?”
“是又如何?”
“这刀法只有齐王会,你不认识他,绝无可能会此刀法。”耿耀指着他面门的刀尖未收回,话语肯定却寒凉。
老者眉头微皱,打量了他许久:“你为何会知道这刀法只有齐王会?”
四目相对,皆是凌厉锋芒,只是坐着的老者目光浓稠已浑浊,站着的人身高挺拔眼眸深邃却通透。
无形中是两人的僵持,对于齐王都有秘密,只是都不想先吐口。
“我的刀法是他亲传。”耿耀说。
老者目露诧异,片刻后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的癫狂,笑中悲伤弥漫天际,犹如苍天负他一生。
“为何是你,为何不是他,为何不是他回来。”
他如乌鸦的嗓音笑着大哭,如寻不到出路的孩子,弯身不知朝哪里爬去,他不是逃命,是逃这天地茫茫。
耿耀下意识收回刀尖,从他大悲中获得只言片语的信息。
他绝望哭喊:“为何,为何是你不是他,为何老天如此心狠,为何老天用完就丢。”
耿耀故意道:“齐王人死如灯灭,怎么可能再回来。”
“不不,你不懂,才太平三十多年,清气还未积攒够,清浊二气会失衡,一定会再让救世之人来的,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齐王就回来了,他就回来了。”
耿耀步步紧逼,眼眸微缩:“谁告诉你这些的?齐王吗?”
“你不信?你不知道这些吗?哈哈,自古英雄短命,你待为何?那是因为他们使命已完成,老天用完就丢,不让他们多待了啊!”
他手脚着地,如野狗般爬着,猛然间,他回头对着立在天地间的耿耀露出一抹无法言说的笑意。
似是相熟的两个人说着不可对人言的悄悄话,也似是长辈对晚辈的叮咛,只是一双眼里全是恶意。
他手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你会死的,老天用完就丢,你会死的,你会死的。”
耿耀全身心都在这疯癫老者身上,当一把弯刀贯穿他胸口,耿耀已是有些茫然。
那边的老者在地上爬着,哈哈大笑着,犹如恶魔的夙愿成真:“你看,你看,我就说老天用完就丢,死了吧,死了吧!”
齐奴的弯刀还在耿耀胸口,他哇哇大叫着:“不准欺负祇,不准欺负祇。”
说着把弯刀从耿耀胸口猛的抽出,那力道太快太狠,耿耀鲜血涌出,身子已是摇摇晃晃的站不稳,耳边是冯如松等人的失狂大喊。
“齐奴,抓他来,抓他来。”老者边喊边如猎狗扑食一般的四肢往前蹦着,也不知道他满头白发哪里来的力气,竟蹦的如此快。
齐奴最是听老者的话,闻言拎起已无还手之力的耿耀就跟着老者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