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父叹了声气:“这是你出嫁后的第一个生辰,你阿母想你想得直掉眼泪,非说要等你回来一起吃。”
说罢,他招呼着赵瞿落座:“快坐下,我们去将饭菜热一热。”
刘珺雁端起桌上的面碗:“这面条放久了,已经不好吃了,阿母再重新给你煮一碗去。”
谢昭昭摆手:“阿母不必麻烦,我今日已经吃过长寿面了。”
刘珺雁一愣:“是太子殿下给你准备的吗?”
谢昭昭看了一眼赵瞿:“不是,是陛下赏赐。我今日回门也是陛下开恩,特意允我归宁省亲。”
刘珺雁不禁感叹:“陛下真是个好人!”
谢父略有些不赞同此话,但不管怎么说,谢昭昭今日能回来便是托了陛下的福,他心中对那个暴虐乖张的昏君稍有改观,忍不住脱口而出:“若陛下真能一直如此开明仁厚,倒也不失为百姓之福。”
“哦?”赵瞿眉梢一抬,“大人此话怎讲?陛下先前就不开明,不仁厚吗?”
谢昭昭见谢父似要长篇大论,心头颤了颤,连忙阻拦:“阿爹,我肚子有些饿了,你们快去厨房热一热饭菜。”
“好好好,爹这就去。”
谢父和刘珺雁端着饭菜去了厨房,赵瞿似笑非笑瞥了谢昭昭一眼,却并未戳穿她的心思,他随意扯出个凳子坐下,察觉对面有一道直勾勾的视线盯着自己看。
他懒洋洋掀起眼皮,正对上谢彰彰的目光。
赵瞿问:“你为什么老看我?”
谢彰彰:“你比梦里看起来更好看,与我阿姐甚是相配。”
赵瞿挑眉:“什么梦?”
谢昭昭夹了一筷子猪肉塞到了谢彰彰嘴里:“别胡说八道,什么梦不梦,配不配的。”
谢彰彰从她被赐婚给赵晛后便频频梦魇,还未出嫁时便总掉眼泪,求着她不要嫁去东宫。一直到上次刘珺雁去东宫探望她时,谢彰彰还在做噩梦,时常混混沌沌说些胡话。
她甚至有时候怀疑谢彰彰是梦见了原书里的什么剧情,可当她试探着追问小妹时,小妹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谢彰彰将嘴里的肉嚼碎咽下,忍不住问赵瞿:“你真是公公吗?”
赵瞿乜向谢昭昭,哼哼着笑了一声:“是啊。”
“我听说公公都要净身,你也净身了吗?净身了就不能生孩子了,但我阿姐喜欢女儿,以后是要生女儿的。”
谢昭昭心跳骤停了一瞬,连忙捂住了谢彰彰的嘴:“你胡言乱语什么?都是从哪里学来了这些乌七八糟的话?”
她警告地盯着谢彰彰:“再乱说话,我下次不回来看你了。”
谢彰彰立刻闭上了嘴。
赵瞿却是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不似宫中那般从喉管里挤出来的渗人笑意,也不是凉飕飕、阴恻恻的笑容,他眉眼微微弯起,轻而快地笑了一声。
今夜的赵瞿似乎很有耐心,哪怕是屡次被冒犯也未曾发怒,他支着下巴,眸光落在谢昭昭脸上。
她脸红得厉害,像是烧红的晚霞。
赵瞿往日里看不透谢昭昭的一切,如今却好似慢慢了解起她,他见她哭过,见她笑过,又见她脸红过。
他不由想,赵晛也见过她如此吗?
谢昭昭被赵瞿盯得浑身不自在。
她心里紧提着一口气,见爹娘还未回来,便寻了借口起身往厨房去,如此总算躲开了他的视线。
但厨房里并没有谢父和刘珺雁的身影,谢昭昭正疑惑两人去了哪里,却听见院子外隐约有争执的声音。
她快步走了出去,便见谢父正梗着脖子跟人争吵。
对方是建善寺典座派来的收贷人,那人身材魁梧,肩宽背厚,足有九尺高
,犹如一座高山般矗立在门前。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光膀子的小喽啰,脑门上缠了一圈头巾,皮肤黝黑,满身腥臭的酒气。
见谢昭昭从院子里走出来,两人看着她的眼睛直放光。
“哟,光听说你家还有个小女儿,却从未见过,想不到竟是这般水灵可人。”
“小娘子如今几岁了,可有婚配?”
谢父气得浑身发抖,抬手指着两人:“混账东西,你们离我女儿远一点!”
他将谢昭昭挡在身后,双目快要喷出火来:“这个月的香积钱我已经还过了,你们可是翻脸不认账?若是如此,我这就去建善寺找典座当面对峙,势必将此事说清楚了!”
魁梧大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不屑地笑出了声:“你当建善寺是你家开的,你想见典座便能见?”
那两个喽啰也跟着起哄:“你知道我们老大是什么人吗?他跟当今天子可是老相识,便是皇帝老子来了都要给我们老大三分薄面,你们要是识相就赶紧拿钱!”
“你大女儿不是嫁人了吗?聘礼被你吃了?少跟老子废话,赶快把香积钱拿出来,不然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两人并不知道谢昭昭嫁的人是当朝太子,不光他们不知道,小巷周围的街坊邻居也不知道此事。
太子册封正妃不从娘家出嫁,而是在皇家指定的场所进行仪式,但她出嫁当日,谢家里外贴满了喜字,众人便都知道谢家大女儿嫁了人。
他们笑容轻浮,边说边往前逼近,不怀好意的眼神已经落在了谢昭昭身上。
谢昭昭将拳头捏得咯吱咯吱作响,指尖已是摸上了橙梓送的短剑。若今日她没有回来,现在被欺负的人岂不是谢彰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