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吕自安讲述那些过往后,本是怀疑橙昭仪腹中怀的是公主,却在生产时被偷梁换柱成了皇子。
但倘若赵瞿是亲眼看着太后剖开了橙昭仪的肚子,从中取出赵晛,那便证明她先前的猜想是错的。
是了,她之前总以为太后在橙昭仪活着的时候就剖腹取子一事很是古怪,毕竟橙昭仪是太后的亲侄女,太后没理由去母留子。
如今看来,或许是太后知道橙昭仪存活下来的概率不大,未免母死子亡的局面发生,她便狠了心剖开了橙昭仪的肚子。
这的确是太后能做上来的事情。
毕竟在太后眼里,再来十个橙昭仪,也比不上一个拥有橙家血脉的土人储君。
谢昭昭叹了口气,将视线定在了赵瞿身上。
他刚才掐她脖子,恐怕不是因为橙昭仪吧?
她原先还搞不清楚赵瞿为何不让她喜欢赵晛,时而因此生出错觉,以为赵瞿对她有意思。
现在却是明白了——赵瞿是怕她恋爱脑发作,继续追着赵晛割肉放血,如此一来,他便要平白承受不该有的痛苦。
看来她得寻个机会跟他说清楚,也免得他总担心此事。
谢昭昭道:“任太医,陛下何时才能醒来?”
“陛下一时半会怕是醒不过来。”任羡之看了一眼榻上双目紧阖的赵瞿,轻声道,“听闻娘娘昨夜着了风寒,不如您先回寝殿休息,待微臣给您配一副汤药煎好了便送过去。”
谢昭昭此时已经退热,吃不吃汤药都是无碍,但她并未拒绝任羡之的好意,点头应下,转身离开了立政殿。
直到她背影消失不见,任羡之这才温声道:“陛下,她走了,可以睁眼了。”
赵瞿缓缓睁开了眼。
他一双黑眸望着床帏的顶端,不知到底在看什么,神情不掩疲乏,却更多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
赵瞿很早之前就想杀了谢昭昭。
从他察觉到触碰她可以减轻痛苦的那一日开始,他便想过将她脖子拧断。
可到了今日,他却也不能将她如何,甚至一冲动给自己掐晕了过去,险些活活憋死。
杀又杀不得,留在身边还觉得烦心。
赵瞿竟是拿谢昭昭一点办法都没有。
见赵瞿不说话,任羡之便斟酌着开了口:“陛下对太子妃似乎很不一样,但凡与太子妃相关的事,您总是非常上心。”
“她的生死与朕紧紧相连,朕上心些不应该吗?”
赵瞿抬手抵在双目上,轻阖着眼,嗓音又低又闷。
他像是在说服任羡之,又好像在说服自己。
谢昭昭跟别的女人没什么不一样,她的特殊只在于她对他有利用价值。
倘若有一日她不再有用,他便会毫不留情将她置于死地。
任羡之却摇头:“微臣所见,陛下并不完全是因为那一层羁绊,才对太子妃这样上心。”
赵瞿哼了声:“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说朕喜欢她?”
他语气略有些讥诮,似是不屑。
谢昭昭进宫到现在,满打满算不过是一个月,他根本不了解谢昭昭,谢昭昭也完全不了解他。
他允许她放肆,允许她的亲近,只是因为靠近她可以止痛。
剥去这层利益关系,他们之间再无牵扯,更不可能有什么可笑的男女之情。
情情爱爱只会让人变得愚昧无知,头脑发昏,赵瞿才不需要这种累赘的东西。
任羡之见他如此笃定,不由失笑:“微臣斗胆问陛下几个问题,不知陛下方才为何掐太子妃的脖子?”
“掐她又如何?朕还想扭断赵晛的脖子。”赵瞿轻嗤一声,低垂的眼睫颤了颤,“谁叫她欺骗朕,明明答应了朕不再喜欢赵晛,却还谨记着赵晛的生辰。朕最讨厌言而无信的人,连朕都做到了不杀吕昭仪,她怎么就做不到自己答应的事?”
若非是谢昭昭再三央求,那吕昭仪如今早就该身首异处。
他强忍着厌恶为她遮掩偏殿药浴之事,她不知感激便罢了,竟还特意跑来追问他赵晛生辰,这不是上赶着找死?
“好,就当如此。”任羡之继续问,“那陛下方才明明醒了,为何不愿睁眼?”
赵瞿想也不想,恹恹道:“朕不想看见她。”
“一睁眼就想杀了她,不如不看她,看见便觉得心烦。”
任羡之弯了弯唇,视线落在墙壁一侧悬挂的山水图上:“既然不想见太子妃,陛下为何将她亲手所作的字画挂在寝殿中?”
赵瞿沉默了一瞬,眉梢压了压:“你绕来绕去,还不是想说朕喜欢她?不过是一幅画而已,朕过会便拿去烧了。”
任羡之听着他不耐烦的语气,好像在赵瞿脸上看到了“自欺欺人”四个大字,轻叹了声气,却不再追问下去。
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总归是赵瞿的私事。
赵瞿猛地坐起身,阴恻恻盯着任羡之问:“你不信朕?”
“朕现在不喜欢她,往后也不会喜欢她。朕对她好,不过是看她可怜便随手施舍给她,朕可以给她,自然亦可以收回。”
说到最后,他已是有些咬牙切齿:“你等着瞧,朕往后再不会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