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夜中闪过一道阴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之中。
不多时,立政殿内多了一名暗卫。
赵瞿赤足披发,正伏在地上抄写经书,他神色极为专注,笔锋挺立,字迹方寸工整。
经书还有最后一行便抄写圆满。
那暗卫跪在地上足有片刻,却不敢开口打扰他。
赵瞿心平气和落下最后一笔,吹了吹宣纸上未干的墨痕,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他似是后知后觉注意到暗卫的存在,眉梢一压:“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们盯着她?”
说罢,赵瞿略有些漫不经心道:“她在干什么?”
暗卫犹豫了一瞬:“太子妃和太子就寝了。”
第47章四十七个女主大抵是犯了相思病(二更……
赵瞿手中狼毫应声而折,甩飞的墨水迸溅在抄写好的经文上,大团乌黑洇开的水痕渐次凝固。
他唇角微掀,视线定在跪地垂首的暗卫身上:“还有呢?”
嗓音却是冷得刺骨。
暗卫忍不住颤了颤。
还能有什么?成了婚的夫妻,一男一女同房共寝,接下来的事情便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了。
但这话暗卫却不敢说出口,只能硬着头皮将方才所见所闻复述出来:“太子夜半未归,太子妃便守在殿外等候。直到子时三刻太子方从丽正殿方向归来,太子妃见到太子便拿出一柄短剑递上,太子将短剑推回,搀扶着太子妃起身,而后抱着太子妃进了寝殿……”
空气中沉浮着死寂的窒息感。
暗卫迟迟等不来赵瞿开口,小心翼翼地抬高半寸视线,刚扫见那张被墨水洇透的宣纸,便听到“啪嗒”两声。
折成两段的狼毫竹笔掉在了地上。
赵瞿问:“然后呢?”
“……”暗卫手掌心渗出一层黏腻的湿汗,紧叩的牙关轻颤了两下,“然后殿内熄灯了。”
他心跳如擂鼓般砰砰作响,实在害怕赵瞿再来一句“然后呢”,但赵瞿这次并未沉默太久,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淡淡道了句:“哦,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暗卫离开,赵瞿垂眸盯了一会被浓墨吞噬毁掉的经文。
他看起来十分平静,面无表情地抬手取来桌上的火烛,两指夹着宣纸凑近跃动的烛火。灼烧的温度渐渐贴近指尖,他却毫无察觉似的,任由那炽热的痛感肆意蔓延。
火舌舔舐处,经文化作一缕扭动的青烟,在灰烬中消散殆尽,只余下几片透着火星的焦黑残片。
赵瞿随手捻灭了闪烁的火光,重新取了一支狼毫,一张宣纸,跪伏在地上,一笔一划誊抄起经文。
狼毫蘸饱墨汁,呼吸随着笔尖的移动而变得绵长而均匀,他心头莫名升腾起的怒意,似是在这经文方寸之间被化解的无影无踪。
但没写多久,他笔尖倏而一顿,却是发现自己将经文抄窜了行。
赵瞿微微皱眉,凝视着那处错误,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
他自小便开始抄写经文,那些经书他几乎倒背如流,闭着眼睛也不会写错一个字。
为什么会抄窜行?
赵瞿想不通,便深吸了一口气,随手将面前的宣纸揉作一团扔了出去。
他又重新拿起一张宣纸,这次赵瞿摊开了经书,对照着经书上的字迹,凝神贯注写得格外缓慢。
几秒过后,赵瞿盯着宣纸上的错别字,再一次折断了手中的狼毫笔。
他不信邪似的,再次取来宣纸和狼毫笔,直到身旁被揉搓成团的经文堆成一座小山,赵瞿终于按捺不住愤怒摔飞了砚台。
墨水四溅,迸在他赤着的双足上。
赵瞿抱起许久未碰过的红木鱼,拿着木槌咚咚咚敲了起来。
可他越敲,心跳越乱,似是将刻意压抑的情绪一股脑搅了出来。
他又将手里的木鱼砸了出去。
赵瞿目光不知怎么扫到了挂在墙壁上的山水图,伸手便将挂画撕扯了下来,动作粗暴地扔在了地上。
他先是踩了两脚,又似乎不解气一般,拿起火烛凑近了山水图。
两簇跳跃的火苗映在黑眸中,带着几分炽热与躁动。
他合该烧掉它。
烧掉它就可以证明他从未将她放在过眼里。
烧掉它就可以证明任羡之是错的。
可望着那明亮的火焰,赵瞿拿着山水图的手却僵在了远处,再难向前一寸。
殿内又响起砸东西的声音,时高时低,此起彼伏,吓得守在殿外的重喜缩了缩脑袋:“陛下,这是……怎么了?”
宿卫咂嘴:“大抵是犯了相思病。”
重喜一愣:“相思病?什么相思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