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之后,谢昭昭便起了高烧,听闻橙淮亦是大病一场。
后来等她病好了,橙淮还在家中养病,谢昭昭只觉得眼不见心不烦,他若是往后都称病不来伴读了才最好。
等到橙淮养好了病,那已经是大半年之后的事情了,她当时虽然察觉到他跟先前有一些细微的不同,但并未细想,毕竟两个橙淮长得一模一样,便是言谈举止略有异样,谁也不会往其他的方面多想。
她便说原先的橙淮畏水,怎么后来落了一次水便学会了凫水。还有橙淮本是个书呆子,长大后却文武双全,十三岁便已一战成名,威震岭南诸城。
如今想来,似乎处处都是破绽,但硬是无人察觉。
谢昭昭抿唇不言,隐约听到橙梓啜泣不停的哭声。
今日发生的事情已经超过橙梓的认知范围,她不理解眼前当了她十几年的兄长,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另一副面孔。
更想不通他口中双生子的故事是真是假。
橙梓只觉得迷茫。
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再去面对橙淮,更不知道要如何破除眼下的绝境,从橙淮手中救出谢昭昭。
她试图去劝解橙淮:“兄长,我再唤你一声兄长,我求你放过昭昭……不管过去如何,昭昭从未伤害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毕竟是薛蔓的表妹啊,你如此对待昭昭就不怕薛蔓知道吗?”
橙梓语气中隐有哀求,橙淮看着她的视线却冷得骇人。
他轻声道:“可她霸占了阿蔓的位置。”
“什么位置?太子妃的位置?”橙梓瞪大了双眸,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可那位置本该是我的,倘若太子不娶昭昭为
妻,那太子妃便会是我……”
“倘若是我,你也要将我制成人彘,砍掉我的手足,剜去我的耳目吗?”
橙淮见她哭红了双眼,拧着眉别开了视线:“你们不一样,你是我妹妹。”
是了,即便到了此时,橙淮依旧不舍得责怪橙梓,他只觉得橙梓和赵晛一样,是被谢昭昭迷惑了心智。
橙梓是他人生中,除了薛蔓之外对他最好的人。
他刚跟着橙中尉回到橙家本族时,几乎什么都不懂,橙中尉不敢让别人发现橙淮已被偷梁换柱,私下里便对他极为严格。
橙中尉借着养病之名,逼迫他日夜不眠地学习橙淮的一切,橙淮的字迹,橙淮的言谈,橙淮的喜好,橙淮的性子,甚至连橙淮一颦一笑的动作幅度都要丝毫不差。
倘若他做错了,等着他的便是一顿毒打。
他每日被逼得喘不过气,却还要硬撑着打起精神,终于挨不住病倒了过去。
橙中尉见他这般不顶用,学了这些时日都没有分毫进步,愤怒之下竟是将他关了禁闭,由着他在病中自生自灭。
他不记得怎么熬过了那几日,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了的时候,一勺甘甜的糖水沿着唇边渗进了他干涩的嘴里。
橙淮恍惚之间,隐约听到一道清脆稚嫩的嗓音。
是橙梓在喊他哥哥。
橙淮思及至此,便更是痛恨起谢昭昭。
橙梓一向乖巧,将他奉为圭臬,而如今却为了谢昭昭对他刀剑相向。
谢昭昭抢走的何止是那太子妃之位,她还抢走了他在橙梓心中原本的位置。
橙淮垂眸将身前伤势重新处理好,不再理会橙梓的哭喊,命护卫将橙梓押到一旁,重新握住了那柄染血的短剑。
他目光灼灼望着谢昭昭,见她从头到尾不发一言,不由问道:“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你想让我说什么?”谢昭昭垂首,嗓音听不出丝毫的起伏,“难道你希望我怜悯你?还是希望我理解你对薛蔓隐忍的爱有多么了不起?”
这样烂俗的救赎故事与她有什么关系?
他的苦难又不是她造成的,但她的苦难却是因他而起。
橙淮被她噎得说不出话,他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见她面上毫无惧色,冷笑着将短剑抵在了她的脸颊上:“你倒是伶牙俐齿,难怪能将我妹妹迷成这般六亲不认的模样。”
他说着,手指扼在她的下颌上,短剑在她唇畔比划了两下,正要对她动手,屋外却传来一声短促的鸣镝。
那是大鱼上钩的信号。
橙淮动作一顿,弯了弯眉眼:“谢昭昭,你好大的魅力,竟能引得赵瞿亲自来救你。”
第62章六十二个女主她在赵瞿心中的地位……
话音刚刚落下,木屋外已是远远传来打斗声。
橙淮动作粗鲁地提起她的衣领子,将她从地上拖拽起来,另一手拿着短剑抵在她颈上,锋利的剑刃直戳咽喉,霎时间便渗出一道细长蜿蜒的血痕。
他下颌微抬,示意护卫将木屋门打开,提着谢昭昭便走了出去。
乍一见光,谢昭昭双目被刺得生疼。
她下意识阖上眼眸,却在闭眼的瞬间,隐约在人群中瞥到那一抹颀长的身影。
赵瞿向来是站没站样,坐没坐样,衣裳也不好好穿,整日里趿拉着竹屐,总一副懒洋洋没睡醒的模样。
此刻他却将身形立得笔直,清癯的掌间握着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再无往日里那漫不经心的神色,浑身似是笼罩着肃杀的冷意,威压极强。
许是来得匆忙,他并未带太多侍卫,约莫不过是二三十人的样子,但随从来的每一人皆是训练有素的私兵。
他们身着甲胄,手持红缨长戟或银环砍刀,与埋伏在木屋外的护卫厮杀在一起,兵器碰撞的尖锐声响震耳膜,伴着惨叫声在日光下漫起粼粼血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