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苑,丙字房。
空气里弥漫的药香似乎比往日更浓郁了几分。星衍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那份刻意伪装的“清澈懵懂”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化不开的阴郁和疲惫。他的眼神不再总是低垂,偶尔会失焦地望着虚空某处,带着一种被无形枷锁束缚的痛苦和迷茫。
赵岩等人再来看望时,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星衍道友?你……感觉如何?”赵岩关切地问,总觉得这位救命恩人似乎心事重重,比刚救回来时更显憔悴。
星衍缓缓回过神,嘴角勉强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极其苦涩、带着浓重自嘲意味的笑容:“多谢赵师兄挂怀……伤……是好些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饱经风霜,“只是……只是心中郁结难解,夜不能寐。”
“郁结?”圆脸女弟子好奇地问,“是担心伤势影响道途吗?柳师叔说了,你根基稳固,好生调养不会有碍的!”
星衍摇了摇头,眼神更加晦暗,他抬手,无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心口,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非是伤势……是……是命。有些东西,如同跗骨之蛆,躲不开,甩不掉……每每想起,便如万蚁噬心……”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身体似乎因为“回忆”带来的痛苦而微微痉挛了一下,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这份痛苦如此真实,绝非作伪(星尘老祖调动了被封印的些许力量,模拟出灵魂层面的剧烈痛楚),看得赵岩等人心头一紧。
“星衍道友,若有难处,不妨说出来?或许我们能帮上忙?”赵岩语气真诚。
星衍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感激,有渴望倾诉的冲动,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恐惧和绝望!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摇头,声音带着压抑的嘶哑:“不!不能说!知道得越多,对你们……越危险!我不能……不能再连累救命恩人!”他痛苦地闭上眼,身体蜷缩起来,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煎熬,“我只是……只是需要一个地方……一个能让我暂时喘口气的地方……归墟宗的守护之力……或许……或许能稍稍压制它……”最后几个字,轻得如同梦呓,充满了无助。
这副欲言又止、身负巨大秘密、痛苦挣扎的模样,瞬间激起了赵岩等人更深的同情和好奇。他们不再追问,只是默默加大了灵力的输入,希望能缓解他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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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青岚的道场。
一面由纯粹水元力凝聚的清澈水镜悬浮在半空,镜中清晰地映照出静心苑丙字房内的景象——星衍那痛苦蜷缩的身影,那晦暗绝望的眼神,那充满恐惧的低语……
青岚端坐于蒲团之上,清冷的眸子凝视着水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冰冷的玉石地面。
八分把握。
这个叫星衍的,绝对就是那个星尘老祖!
虽然他现在演得像个背负血海深仇、身中恶咒的苦情男主,但那骨子里透出来的……油腻感,就像水镜上的油渍,无论影像多么清晰,都顽固地存在,挥之不去!
“演技……倒是精进了不少。”青岚无声低语,语气冰冷,“这痛苦挣扎,演得比那笨拙小散修像样多了。”
她看着镜中星衍按着心口、冷汗涔涔的样子,眼神没有丝毫动容,反而带着一丝冰冷的审视。痛苦是真的(她能感觉到那股灵魂层面的模拟波动),但痛苦之下的核心,依旧是那个令人厌烦的本质!
那么……问题来了。
这个混蛋,费尽心机,自降身份,伪装重伤,甚至不惜“灵魂自残”来演这场大戏,混进归墟宗……到底图什么?
报复?想找回上次被暴揍的场子?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青岚否定了。以星尘老祖的修为,真要报复,直接打上门便是。归墟宗固然不惧,但护宗大阵开启,也足以让他灰头土脸。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不堪?还压制修为到元婴初期?这简直是自缚手脚,等着被她再揍一顿吗?
偷东西?觊觎归墟宗的创生秘法或轮回重宝?
归墟宗底蕴深厚,秘宝无数。但星尘老祖自身家底也丰厚得吓人,他那星耀神宫里的宝贝未必就比归墟宗的差。而且,要偷东西,难道不是修为越高越好?压制修为当个小透明,能偷到什么核心机密?
难道是……青岚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出那个最荒谬、最令她恶心、却又似乎最符合这混蛋一贯行事逻辑的答案——
他还是贼心不死?!
这个念头让青岚周身的气息骤然又冷了几分,指尖敲击玉石的频率都变快了。
为了追求她?
所以他换了张“白纸”脸,演起了“美强惨”,试图用这种“脆弱无助”、“身世凄惨”来激她的同情心和保护欲?玩一出“患难见真情”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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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青岚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嘲讽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剑,“星尘老祖,你当本座是三岁稚童,还是那些被你用几颗星辰就哄骗的肤浅女修?”
若真是如此,那这混蛋的脑回路简直比星海乱流还扭曲!为了追女人,能做到如此地步?自降身份,自残灵魂,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她眼皮底下演戏?这已经不是“深情”,而是彻头彻尾的疯魔和偏执!
而且,就算他真抱着这种可笑的目的……青岚的眼神更加冰冷。他凭什么认为,披上一张“惨兮兮”的皮,就能让她忘记他那“花孔雀”的本质?就能抹掉他过去那些死缠烂打、油腻轻浮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