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能健康喜乐,死不能清静安宁,裴郁不无自嘲地扯扯唇角。
活人,真是在折腾自己的道路上,毫不懈怠,永不停歇。
不由自主地,他想起沈行琛对他说过的话。
——你怕自己身上,有活人的感情。对吗?
上一刻哭得惊天地,下一刻薄情冷如冰。
这样廉价,善变,无聊,虚伪的感情,不要也罢。
正想着,他感受到沈行琛望过来的视线,不由抬眸望回去。
那双黑曜石瞳仁,映着千万年亘古不变的星光,幽深,专注,望在自己身上,竟像也存在了千万年一般,热烈,永恒。
他几乎听到自己冰封的眼底,被那双瞳仁的灼热所融化的声音。
冰层无声无息,悄然裂了一道缝,感知在他耳中,却如翻江倒海,石破天惊。
这个活人。
这个叫沈行琛的活人,是不是与别的活人,有那么点儿,不一样。
正在心绪如浪潮翻涌间,裴郁看到彭冬冬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地,咂咂嘴,站起身。
彭冬冬招手把老板叫来后,裴郁听到他要了个果盘,打包带走。等待过程中,又拨出去一个电话。
这回,耳机里只能听见彭冬冬自己的声音:
“……容姐,你把她那个病房号给我说一下……你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的,就是看看情况……行,我知道了知道了,你放一万个心……”
老板把果盘拿来后,彭冬冬便一面讲着电话,一面离开了窃听器范围。
看方向,应当是往中心医院而去。
从他们所处的位置,可以远远看到医院后门。正像方才那位容姐所说,医院排查得严,只留出一人宽的通道进出院区,一左一右,都站着盘查的保安。
想必彭冬冬正是以探病为借口,拎着果盘,得以蒙混进去。
可惜他听不见电话里说的病房号,想假装探病,也师出无名。
摘下耳机,裴郁垂眸,瞅了瞅自己手臂上那道擦伤。
这点伤……恐怕不够格踏进急诊的门。
不然,就亮明身份,说是警察办案好了。
正沉吟间,他看到沈行琛掐灭烟蒂,站起身,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过来一把老板没来得及收起的水果刀。
下一秒,刀刃扎进沈行琛手臂,锋利锐器狠狠贯穿肌肉层,划开长长一道,顿时血流如注。
裴郁瞳孔骤然放大,猛然起身,连椅子被哐啷一声带倒都浑然不觉:
“你……”
眼尖的老板和旁边桌上的食客,也很快发觉了这场变故,都惊讶地望过来,张开的嘴巴也忘记合上。
沈行琛扔掉那把刀,扬起被鲜血染红的手臂,望着裴郁,笑得比星河灿烂:
“小裴哥哥,带我去医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