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沈行琛挑挑眉梢,饶有兴致地拖长腔调,“也不知道是谁,破花摆在桌上这么久,也没舍得扔掉……”
裴郁忍无可忍,大步走过去,一手拎起沈行琛后衣领,一手打开门,不由分说,直接把人扔了出去。
直到铁门砰地一声关上,他才深深呼几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裴郁现在很生气。
什么档案,什么证据,什么卷宗,统统都懒得理会。
管他什么死者的冤屈,活人的狡猾,真真假假,黑黑白白,全都见鬼去吧,爱谁谁。
沈行琛骗了他这件事,像一根锋利铁钉破肉穿骨,深深扎漏痛觉神经,将他体内每个情绪分子唤醒,集中,紧绷,让其他所有感官存在都显得无足轻重,黯然失色。
他再也不要相信这个莫名其妙蹦出来的小浪货了。
再也不要。
闭上眼睛在原地立了好一会儿,裴郁努力调整呼吸,好容易感觉胸口的闷气顺了些,忽然意识到,门外安静得有些过分。
连脚步声也没有响过。
难道沈行琛还没离开?
这个神经病,还不滚,难不成还等着自己原谅?
活人真是会异想天开。
然而……
自从门关上之后,楼道里确实半点声响也无。
裴郁咬咬牙,犹豫半晌,到底放轻步子,走到门前。
明知道前后左右都空无一人,他还是心虚似地向四周看看,而后屏住气息,眼睛朝门镜探去。
还没等他分辨出门外是否有人,月光里突然有个暗影轻轻一动。
下一秒,一个淡白颜色心形烟圈,便袅袅腾腾,飘飘游游,浮现在裴郁视野里。
同时,借着银白如洒的清辉,他也看清了烟圈主人被月色照映的,轮廓小巧精致的下颌。
那双好看薄唇边,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浅笑,一半戏谑,一半蛊惑。
渐渐消散的烟雾里,那双唇还冲裴郁盈盈扬起,利落地飞了个吻。
妈的,被发现偷看了。
裴郁简直懊恼得想捶墙。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踉跄着从门边退开。
想到自己与平日形象大相径庭的狼狈窘态,都是拜门外这个人所赐,又不由愤愤甩手,恨恨走开。
活人真是世界上最讨厌的生物。
没有之一。
他拉开标本室的门,走近那副亭亭玉立的人体骨架。
骨架静静站在窗边,以月光为衣裳,仿佛披了一层轻纱,无风自动。
裴郁目光里带着一种几近虔诚的热切,缓缓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抚摸它光滑细腻的纹理,像道林格雷不可亵渎的神圣岁月,在指尖重生。
还是你听话,他想。
至少,你不会骗我。
光泽莹白的颅骨上,两只黑幽幽的眼窝,安静地回望着他,像谁欲说还休的一双眼眸,用沉默掩去无限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