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郁略一点头,喉咙口却像被什么堵住一般,说不出口。
不知为何,一句“你放心”,他却感到有点难以启齿。
他想告诉沈行琛,无论真相如何,你都会是被允许知情的那个。
他还想说,即使世上的“公道”只存在于理想世界中,作为离真相最近的人,他也会想方设法,把沈行琛拉得更靠近理想一些。
从前他被蒙在鼓里,错过也无计可施。如今他明了对方所求,自然愿意倾囊相助,更何况还有份欢喜之情,如游丝牵系对方身上。
只是,只是。
活人的情感表达方式,于他而言,太过艰难。
午夜梦回时裴光荣血红的双眼圆睁,方婉莹断裂的脖颈血肉模糊,桌上红彤彤的奶油蛋糕腥甜黏腻,争先恐后封住他想要张开的唇齿,像无需出声的禁令。
抓着车门的指节硌得生疼,他如锋薄唇抿成一条线,终究什么也没说,任凭两人之间沉默流动的暗涌,渐渐消散在风中。
沈行琛在他神情复杂的注视下,缓缓放手,浅浅笑开:
“走吧,该去你的下一站了。”
说完,便移开目光,迈开步子,从他身旁绕到另一侧,拉门上车,没有多余的言语。
那双眼眸里的平淡,空灵,释然与清澈,以及似有若无的一丝丝失望,让裴郁忽然想起从前某天对方说过的那句——
小裴哥哥,我不配和你成为同类。
初秋微凉的风裹挟着阵阵空洞的失落袭上他心头,他垂下眼睫,一言不发地,抬腿迈进车里。
沈行琛,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
————
从乔湘家出来,裴郁便按照幼儿园老师给的地址,径直来到她父母家中。
既然小祁念最近都由姥姥姥爷接送,那乔湘本人,包括她的车,都很有可能躲藏在这里。
来的路上,沈行琛还查到了乔湘的工作单位,是望海市一所初中学校,她在那里担任英语教师。
裴郁给那所学校打去询问电话,却被告知,乔湘以生病为由向学校请了假,这半个月以来一直没有上班。
挂掉电话后,他稍稍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尽量不让自己看上去冰冷如封,来者不善。
沈行琛知晓他的顾虑,便自告奋勇去敲门,还对出来开门时略显警惕的乔家父母介绍说,他们是车行的服务人员,这次来是为了定期检修车辆。
“你们……真是车行的?”
面前的中年夫妇神情疑惑而忧虑,互相对望一眼,又将半信半疑的眼光投向裴郁两人。
裴郁还没答话,就见沈行琛灿烂一笑,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张名片,递到乔妈妈手上,颇为热情地道:
“咱们的检修是三个月一回,一般是需要把车开到店里去的,乔姐是我们那儿的会员,所以才能享受这种上门服务。我们上她家里没找到人,打电话的时候她告诉我们这个地址,说把车停在这儿,我们就过来了。”
说着,还睁大眼睛,用手挠挠头发,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看起来像个天真单纯的打工仔:
“您二位就是乔姐的父母亲吧?这么年轻,还这么精神,要不是乔姐交代过,我还真不太敢认呢。”
裴郁立在一边,望见乔家父母既礼貌又戒备的微笑,只觉得自己没有开口说话,真是个明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