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o年七月的汉江市像口加盖的蒸笼,柏油马路泛着黏腻的光,连派出所门口的石狮子都耷拉着脑袋。
祁同伟刚在《治安管理处罚条例》修订稿上画完重点,电扇掀起的热浪里,"软暴力"条款旁还留着王老昨夜用红笔圈注的痕迹。
就在这时,保健品店的王大姐拽着个黄头小伙子撞开木门,指甲几乎掐进对方后颈:"祁警官,您瞧瞧这骗子!说虫草王能治糖尿病,我爸吃完血糖飙到!"
祁同伟手中的笔在值班日志上划出歪斜的蓝痕,抬头时看见小伙子后颈v字形晒痕——那是长期戴劣质遮阳帽留下的印记。
印着"成功学特训营"的t恤皱巴巴贴在背上,洗水标磨得白,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
小伙子拼命甩动胳膊,口袋里掉出张听课证,烫金字体在强光下刺眼——"天源国际健康产业集团?汉东金融中心f"。
"他们每天早上五个鸡蛋!"
王大姐的围裙蹭脏了祁同伟的警服下摆,油渍在藏青色布料上洇出圆斑。
"上周包车拉走二十七个老人,回来就吵着要投原始股,李大爷把存折都锁进保险柜了!"
她突然压低声音,眼角皱纹盛着泪光,"那老爷子儿子是缉毒警,十年前牺牲在边境,警号o还挂在咱们所荣誉墙上"
祁同伟太阳穴突突直跳,想起张叔被骗的三千块鲫鱼钱,想起周明远在阳台计算抛物线的几何课本。
他蹲身捡起听课证,指尖触到纸面纹理——是街边打印店常见的og复印纸,油墨有轻微重影,"美国微软中国分公司"的公章盖得歪扭,连五星图案都缺了一角。
当晚七点,祁同伟在更衣室换上洗得白的蓝衬衫,对着镜子调整微型摄像头角度。
镜头藏在保温杯提手内侧,刚好能拍摄胸部以上画面。
他特意换上磨旧的皮鞋,鞋底沾着菜市场的鱼鳞,混在水泥厂的红土中不显眼。
水泥厂的铁皮大门锈迹斑斑,推开时出刺耳声响。
脚手架上的红布条被晚风吹得噼啪响,"天源家人欢迎您"的字样缺了"迎"字,露出斑驳水泥墙。
三百平米的厂房里,劣质音箱播放《常回家看看》,折叠椅摆成扇形,前排老人戴老花镜翻着"健康手册",纸页间夹着免费鸡蛋——每个蛋壳都印着"天源集团?上市在即",红漆在灯光下刺眼。
他在后排坐下,保温杯放膝盖上,指尖轻叩杯盖模拟老人紧张动作。
讲台上讲师演示"虫草王"显微镜照片,红色激光笔在幕布上划弧:"叔叔阿姨们看,这是虫草里的活性因子,能修复胰岛细胞"
祁同伟注意到侧幕布后黑影频繁出入,穿黑西装的男子每次都携带文件,老人时刻意遮挡封面。
他数了数,半小时内位老人接文件,人戴老花镜细读,人直接塞包——这些细节被摄像头记录。
当讲师喊出"原始股认购资格"时,他看见幕布后两台针式打印机高吐合同,编号oo到o,对应城东街道位独居老人,社区名册显示人子女在外务工,人有糖尿病史。
"我父亲糖尿病三十年,"
祁同伟突然站起,保温杯盖"咔嗒"扣紧,"吃了贵公司三个月产品,现在并症住院了。"
全场哗然中,他捕捉到讲师瞳孔骤缩,幕布后传来打火机点火声。
泛黄账本边缘卷曲,他故意撞向讲台,摄像头拍到账本上"城东街道办元人"的字样,火苗窜起时,他闻到劣质油墨燃烧味——和张叔被骗的"中奖通知书"气味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