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椅撞上桌面,在一阵刺耳的吱呀声中,宋意生终于正过眼看他:“瞒着我往老家寄东西,一边在我妈和妹妹之间周旋,转过头又来我这儿装没事人”
他忽然扯出个笑:“你累不累?”
“不是的。”裴兆对上宋意生冷冽的目光,声音哑得厉害,“我只是”
“只是什么?”宋意生开口打断他,“你只是不想告诉我,自以为体贴的替我尽孝?还是觉得我连知道真相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字字像是带着刃:“我以为我们至少应该彼此坦诚。”
“”
桌上双皮奶的表面正在慢慢塌陷,裴兆僵在原地,垂下的手臂微微发着抖。
他半晌没有出声,低着头,只是又重复了一次:“对不起。”
“怎么是对不起呢?”宋意生讽刺地勾了勾嘴角,“应该是我谢谢你啊,为了联起手来骗我,每天过得可真辛苦。”
他猛地起身,却被裴兆扣住手腕。
“松开。”宋意生冷声道。
裴兆充耳不闻,扣在他腕间的手指反而收得更紧。宋意生想要甩开他,却被对方另一只手牢牢扣住后腰,被迫贴进他的胸膛。
“我叫你松手!”宋意生的声调陡然拔高,在裴兆怀里剧烈地挣扎起来。
博弈之间,他的手腕不期然地打在桌上,桌沿的瓷碗被带得倾斜,撞翻了那份摇摇欲坠的双皮奶,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瓷片迸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奶白色的液体溅落在深色的地板上。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宋意生的呼吸骤然停滞,耳边只剩下尖锐的蜂鸣。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失控的尖叫、飞溅的玻璃、刺鼻的百合花香如此种种与此刻弥漫的奶腥味诡异地交织在一起,他好像又一次看到旧事的闪回,母亲把花瓶狠狠砸向墙壁,玻璃碴混着碎花瓣落了一地。
宋意生瞳孔骤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握紧了拳,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里。
他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重重地撞在书桌边缘。
可双手仍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地上的白瓷碎片反射出的冷光在他涣散的瞳孔里晃动,每一面都映照着梦境中那张扭曲的脸。
宋意生的呼吸变得急促,喉间溢出断断续续的喘息。
“宋意生!”
他听见裴兆的呼喊,紧接着是那人贴上来的体温,可他仍是不由自主地想把人往外推搡,本能地弓起了背。
直到对方的手臂圈住他的腰,成为了唯一的支点,让他不至于跪倒在满地的狼藉里。
“你看着我,是我。”裴兆的声音更算不上冷静,半跪在地上仰头望着,双手捧住宋意生苍白的脸。
宋意生想躲,却被更用力地固定住,便听见那人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宋宋”
裴兆再难自持,将人整个拽进自己怀里,温热的掌心紧紧捂住宋意生的耳朵,近乎呢喃地重复:“没事了,我在呢,看看我”
怀里的身体依然僵硬,宋意生始终没有抬起头,像是固执地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干脆把人打横抱起来,带到沙发,让宋意生侧坐在他腿上。
裴兆把下巴抵上那人的发顶,有节奏地轻轻晃了晃。
“你闻闻看。”他刻意放慢了语速,把每个句子都拖得很长,“是牛奶和红豆的味道,我还特意加了一点点你喜欢的椰浆。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好,你大人有大量,能不能先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然后再给我判刑”
随着他一字一句落下的话音,怀里的颤抖渐渐平息,裴兆趁机蹭了蹭他头顶的发旋。
宋意生突然抬起头,落下的唇不期然擦过他的后颈,柔软的触感让两个人同时僵住。
“我”这个意外的亲吻一触即离,裴兆解释的话还没出口,怀里的人就突然挣扎起来。
但裴兆反应更快,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将脸深深埋进宋意生的肩窝,闷声道,“别走。”
裴兆的声音轻得几乎要消散在空气里。
带着点沙哑的颤,可怜巴巴地央求:“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求你”
宋意生闭了闭眼。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他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沉溺在裴兆炽热的体温里,既想逃离,又忍不住贪恋。
直到身体背叛理智,他像是被抽走所有力气般慢慢软下来。
“两年前”他听见裴兆在耳边的声音,“是两年前开始的。”
裴兆抬起手,指腹轻柔地擦掉宋意生额角的冷汗,才继续道:“我辗转托了几个朋友,最先联系到的是宋亦欢。”
“那时候阿姨已经做了一年多的心理治疗,情况稳定了不少,我和宋亦欢里应外合,先刷了个脸熟,后来才开始让阿姨慢慢接纳我。”
宋意生能感受到裴兆说话时胸腔的震动,出口的话音中还带了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再接着,我听说你又回到帝市工作,我就把深城的工作室卖了。加上这些年攒的钱和家里的帮衬,选了几个能稍微离你近点的地方,最后在金融街附近盘了个店面,开了个酒吧。”
裴兆说着,收紧了环抱的手臂,语气中带着点庆幸:“还好生意不错,这才有机会把项目投到你们公司里。”
“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裴兆的声音又突然低下去,“我知道你气我瞒着你,可我是真的很想你,我之前做的不对,我保证再也不会对你有任何秘密,所以这一次,能不能先给我个改邪归正的机会?”
宋意生的手指绞紧了裴兆的衣角,布料在他掌心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