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的光下,宋意生穿着柔软的棉质睡衣坐在床沿,对着小小的半片药粒发呆。
心里那点潜藏的不安又在悄悄探出头。
他又一次地担心,习惯了依靠药物维持的平衡一旦打破,那些漫漫长夜中的窒息感会再一次卷土重来。
“在想什么?”裴兆带着沐浴后的水汽坐过来,发梢上滴下的水珠落在宋意生肩头,“又在纠结?”
宋意生把药粒攥进手心,轻轻“嗯”了一声,没再掩饰自己的忐忑:“怕我状态会不稳定。”
“哪有那么多可怕。”裴兆打断他,不由分说地抽走他手中的药片,连同水杯一起推到床头柜,合身一揽,就把人圈在腿上,“不如我们现在做个约定?”
他捉起宋意生蜷着的手,一根根地掰着他的手指数过去:“不是说吗,减药不是撤退,是胜利的推进。那为了庆祝每一次小小的胜利”
他顿了顿,诱哄道:“每坚持一周,我就给你实现一个愿望,行不行?”
宋意生愣了一瞬,随即嘴角一扯,哭笑不得地去推他的肩:“裴兆!你在哄小孩子吗”
“谁说不是呢?”裴兆收紧手臂,亲昵地蹭着他的的鼻尖,“我们宋老师吃药都要犯难,还说不是。那你就现在把药吃了给我看看,我明天就带你兑现第一个心愿。”
宋意生被他抱得动弹不得,只能就着他的手把半粒透着苦味的药片吞了,然后小声嘀咕:“幼稚鬼。”
减药带来的麻烦,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当天夜里,宋意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明明身体疲惫不堪,脑子却清醒得吓人。
时间一点一点地熬过去。
渐渐地,一种说不出的焦躁从胸口开始漫延,让他的心脏跳得发慌,四肢也跟着泛起细密的酸麻。
宋意生紧闭着眼,强迫自己放空,小心翼翼地刚翻了个身,身边的人就动了:“睡不着?”
裴兆把手贴上他的后背,又滑到他的颈上轻轻捏了捏。
黑暗中,宋意生摇摇头,下意识地遮掩,顿了半秒,又诚实道:“就是不太困。”
话音未落,他只感觉身边的床垫一轻。
裴兆已经坐起身,啪嗒一声按亮了床头灯,手脚麻利地把宋意生从被子里捞起来:“那晚点再睡。”
“啊?”宋意生懵懂地眨着眼看他,“大半夜的”
他伸手想拦,却被裴兆一把抱住,理直气壮道:“我饿了,我们去吃宵夜。”
凌晨两点半的城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剩落地窗外的霓虹和路灯在夜色中闪烁。
裴兆在宋意生迷茫的目光中拉开橱柜,从收纳箱里抬出个长相奇特的多功能锅。
随手翻了翻食谱,展开一个页面递到对方面前:“吃个章鱼小丸子?”
宋意生的眼睛瞬间亮了。
“给你做个限定版的。”裴兆说着,从冰箱里拿出根山药,回来时顺便用暖烘烘的掌心在宋意生的上腹贴了贴。
厨房里很快蒸腾起鱿鱼焯水的热气。
宋意生裹着张薄毯,蜷在裴兆给他搬来的小方凳上。
看着他把章鱼足切成小块,又把蒸熟的山药碾成泥,跟面粉、蛋液搅在一起,调成细腻的面糊。
特制模具里的食材在滋滋声中迅速膨胀,裴兆用竹签一个个的翻动着,不多会儿,焦香就混着鱿鱼的鲜味飘起来。
小丸子很快就变得圆滚滚的,再被淋上亮晶晶的料汁,一看便叫人食指大动。
宋意生就坐在灶台边,目不转睛地盯着。
直到等到裴兆递过来一根竹签,便迫不及待地戳起一颗金黄的丸子,凑到唇边轻轻咬下去。
融合着食物中迸发出来的热气,他先尝到一层外焦里嫩的面糊,紧接着是鲜嫩弹牙的章鱼块,一连两口,吃得他眼睛都眯了起来。
“好吃吗?”裴兆斜倚着料理台,手肘撑着台面,弯下腰,脸颊几乎蹭到宋意生的额头。
宋意生嘴里的食物还没咽下去,只得用力地点了点头,用竹签戳起一颗小丸子也递到他嘴边:“裴老板这手艺,可以去夜市出摊了。”
裴兆笑着咬下丸子,顺势握住他的手腕,在他指尖落下一个轻吻:“那感情好。”
吃饱喝足,宋意生又被裴兆卷回被窝。
暖烘烘的胃里全是小丸子的余温,身体的不适渐渐消退,终于让他生出了几分困意。
宋意生的眼皮开始打架,却仍在裴兆怀里不安分地乱动,直到手脚并用地,整个人都缠上来。
裴兆忍不住笑了声。
把脸埋进宋意生柔软的发顶,掌心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睡吧,我抱着呢。”
宋意生闭上眼。
鼻尖萦绕着的全是裴兆身上的薄荷香味。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终于感觉到了几分倦意,和尘埃落定般的安宁
接下来的日子,裴兆几乎推掉了所有工作上的事务。
缩减药物带来的副作用并没有很快消失,宋意生偶尔还是会感到轻微的眩晕,或是突然的心慌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