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作的时候,程安也会莫名其妙的胡言乱语,只有纪廷大概知道程安在说什么。或许现在,他也能够听懂他在说什么。
这件事已经在他的心中藏了很久,他也一直因为这件事想很多,似乎在这时候说出来,就会好很多。
所以他说:“我感觉我能到另外一个世界。”
他看见纪廷转头过来,在认真地看着他。
果然没有听见纪廷说什么话,程安心里更放松了一些。他也看着纪廷。在这昏暗中一开始什么都看不清,但是逐渐适应昏暗之后,他就看清楚了纪廷完整的轮廓。
在这个似乎与那个世界相互联通的地界,他看着纪廷,也觉得纪廷整个人也变得有些模糊、不真实,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褪色。纪廷也在远离他而去。
他忽然有点惊慌,伸出手抓住了纪廷的手臂,才感觉这个人真实地存在在自己的身边。
“安安。”
似是察觉到程安的不安,纪廷也忽然呼唤了他一声。程安才彻底有了那种实感。刚才在说出那句话时,他觉得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在穿透世界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
只有纪廷这一声呼唤才将程安拉回实处。
程安继续说:“以前我都是模模糊糊地做梦,梦见有一个人抱着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很难睁开眼睛看看。但是每一次做梦,我梦见的、看见的会更多。我看见……”
说到这里,他抬起了自己的手,在这黑暗中他的手指纤细莹白,明明什么都没有,他还是能够看见自己的手上有着那一枚戒指。有一枚和那个男人手指上一模一样的戒指。
“我的手上有一枚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戒指,在那个世界里,我好像和那个男人结婚了。”程安说,他的神思放空了许多,也在回忆那些梦里零碎的画面,“但是我一直都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
第106章第106章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他盯着自己手指的这一刻。
指尖似乎忽然触到桌面冰凉的纹路,那是桌面年深日久的肌理,带着一丝粗糙感,骤然间,也似乎又回到那个陌生却又温馨的屋子里,又被那个陌生却又温柔的男人拥在怀中。
男人左手无名指的戒指蹭过他耳垂,金属的凉意与掌心的温度形成奇妙对比,指腹上若有似无的薄茧擦过他肌肤。
耳中响起他轻柔地呼唤自己安安的声音,混着男人浅浅的呼吸。
程安仿佛在这一刻又穿透空间与时间,去往另一个世界。
然而这时,一只手突然扣住他的指尖,让他回神过来,他才反应过来这个时候的自己,其实是在和纪廷诉说这件古怪的事情。
他转头去看纪廷,窗外的夜色正漫进纪廷的瞳孔,带着细微的担忧。
程安说:“对不起,我想得有些出神了。”
喉间泛起涩意,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他不安地舔了舔干燥的唇瓣,“你相信我说的这些吗?”
他以为纪廷会思虑一下,却没想到听见纪廷说:“我相信你。”这几乎就是一种毫不犹豫的语气,声带震动的频率直抵他胸腔,像琴弦突然被拨响,反倒让程安愣了一下。
纪廷继续抓着程安的手,带着某种令人心安的力度。大概是长时间蜷缩在这里,致使他的身体有些僵硬,只能缓慢地站起身来,他对程安说:“跟我来。”
程安就顺着他的力道也缓缓站起来,膝盖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纪廷带着他下了楼,虽然楼梯上始终都有一盏幽暗的灯,但是脚底还是有些漆黑,只能看见一点月色照拂在地板上的反光,一级级台阶像通往深渊的阶梯。
他们走得很慢,纪廷也在牵着他小心着他的脚下,指尖偶尔收紧,像是在担心程安已经不在他的身后。
他们下了楼。
这是一间在一楼经常关闭的屋子,之前程安都是以为那是杂物间亦或者空房间,也不怎么在乎这间屋子。纪廷在这时推了门,颜料特有的味道和画纸的味道混合着扑面而来,门轴发出吱呀的呻吟。
这里面的画作实在太多,有一些完整地包了起来放在了角落里,牛皮纸包裹的边角已经泛黄,露出画布边缘的赭石色。有一些用画布盖好整齐地叠在一起,布角垂落,像美人曳地的裙裾。还有一些是挂在墙壁上,画框的阴影在墙面上织出阴翳般的图案。
灯光倾泻而下时,才彻底看清楚这些画作上的内容。一些让人看不懂的却又觉得格外震撼的抽象画作,颜色的漩涡里藏着暗红的线条,像定格的深渊。一些是颜色鲜亮柔和的人物画像,美丽肤色下隐约藏匿着几分其他的颜色,让人物更加生动真实,睫毛根根分明,仿佛下一秒就会颤动。
显然,这些人物画像大部分都是程安。
如果不是之前已经见识过,此时的程安看见这满屋子的自己,应该还是会大吃一惊。
不过比起上次,这一次竟然看见了一些比较露骨的画面。
他的视线无意识落在上面,画中人物的肌肤被画得格外灼眼亮白,床单的褶皱像海浪般翻涌,阳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皮肤上切出金色的条纹。
纪廷似乎忘记了这些,只径直往里面走进去,不知去墙角里找什么去。
而程安的目光就在这些画作上流连。
这些画作也比起上次在电脑上看见的缩略图更加清晰,更加露骨。
即便程安已经经历过做爱这件事,还是觉得很尴尬、很羞赧。
和平静的纪廷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程安差点忘记这件事。
“就是这个。”纪廷出声说,声音带着异样的沙哑,他站起身来,似乎也是意识到那些东西,他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耳尖红得要滴血,手指绞着素描本边缘,把纸角揉出细碎的褶皱。
程安没有看他,只是看着他手中的东西,简单地应答了一声:“嗯。”纪廷手中的好像是一本素描本,程安就问:“这是什么。”语调刻意放得平稳。
纪廷把手中的东西翻开,纸页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他停顿了一下,仿佛也不知要以什么方式将这件事讲清楚,最后才开口说道:“我也做过梦。”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让程安的眼睛一亮。他以一种惊喜明亮的眼神看着纪廷,瞳孔骤然收缩,像猫看见晃动的鱼干,睫毛快速颤动,眼底泛起细碎的光。
纪廷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对他说:“我们出去说吧,这里太暗了。”
“好。”程安的尾音上扬,带着难以掩饰的雀跃,指尖无意识地勾住纪廷的袖口。
听到纪廷说他也做过梦这件事,程安早已经不在乎其他,还没等纪廷反应,就直接拉着纪廷出去。
外面的灯被打开,明亮的光线洒落下来,让所有都明晰。程安坐在椅子上,翻看着纪廷在素描本上画的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