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回程时想着给柳霄、月牙带见面礼,就忍痛拿出银子去买了一小袋。上次吃拨鱼儿耗了一半,现下还有一半,她打算都给柳霄和月牙吃,就做份儿砂锅辣子水滑面。
冬天面不好发,等待的时间更长,但好在她起得早,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于是从壁橱下层取出襻膊,绑起袖子倒水揉面。
这砂锅辣子水滑面,其实就是后世的辣子烩面,做起来并不算复杂,但也很难做的好吃。
因为烩面需要水、面比例调和均匀,再大力去揉它,好好醒出来,等面性发的十分满时,逐块揪拽,非得每块都揪拽得又宽又薄之后下到开水里煮熟,才能让面条劲道又好吃。
光是这一点就要难倒不少膳工了,而烩面的虀头又是一道难关。
需准备麻腻、杏仁儿腻、咸笋干、酱瓜、姜、腌韭和黄瓜丝等配料,有条件的还可以加点煎肉调香,味道更妙。
她没有这个条件,自然也不用烦恼该用什么肉炒才更入味,她思虑的是如何用冬日里头的菜蔬,去代替浇头配料里的一味黄瓜丝。
而至于麻腻、杏仁儿腻等酱,并咸笋干、酱瓜、腌韭一类小菜,厨房里已经备下了,应该都是项志轩叫小厮从外面店铺里买的。
毕竟宋朝时,各类麻酱、酱油、料酒等调味用品早已遍布大街小巷,甚至现代人拌饭离不开的豆瓣酱,在宋朝都已风靡一时。若有需要,直接去买,十来文就能得到一大罐,实在不用自己苦哈哈在家里做。
而卖小菜的更是随处可见,许多小贩为了增加收入,都会在家中做了小菜,第二日再去各大酒楼零售,不同于现代大饭店对于此行为严加禁止,北宋时期各大酒楼、饭店都是允许这种行为的,时称“外来托卖”。
所以现下就只有冬日应季蔬菜需要她预备。
便赶紧用清水将雪白的面粉搅和成糊糊一团,纤细修长的指尖攥住面团使足了劲儿往铁盆里揉,如此反复多次,直揉的人肩酸背痛才算完。
用个湿纱布罩了放在一边,接下来只等面性发满就好了。
此时天色终于有了些朦朦胧胧的光亮,柳金枝掀开厨房的暖帘走到院儿里去巡视菜地。
生活在种花家的每个国民都会点亮的一层天赋大概就是种菜。
以前柳家虽然以剥莲子为生,但柳父还是在院子里开垦了一小块菜地。
春种荠菜、夏种落苏、秋种白菜、冬种京笋。
一年四季家中都菜蔬满园。
自柳父、柳母双双殁了以后,这个菜园子就没人再打理,一直荒废着,任凭春风吹来谁家菜籽,野蔬野菜自由生根,野蛮生长。
而如今柳金枝去园子里一看,银色冬雪覆盖满黑色泥土,雪泥中埋着一截青葱碧绿的菜蔬。
用小锄头扒开一看,方知是京笋。
所谓京笋,便是莴苣,只是北宋人爱用此俗称,因为莴苣很得北宋人的心,就像现代人也爱在莴苣身上开发出各种吃法。
简单点的就将莴苣切丝了做浇头,伴着新鲜麻辣鱼头吃,味道辛辣爽口。复杂点的,就把莴苣切丝了以后淋上小石墨香油,浇上豆瓣酱,鲜辣子,并上大粒盐二十粒,拌匀后入小瓮缸,用纸、竹叶依次盖上,再用泥严封。
要不得三两日,就能起坛开封,享用清爽脆口的腌莴苣丝,最好能搭一碗半稀不稠的白粥,呼啦呼啦地喝下去,那可真是粗茶淡饭却成人间美味。
柳金枝可没这么多闲工夫,只从简单做法来。
于是拔了两根莴苣回厨房,削厚皮、切细丝,简单洗净过后,一气用小笊篱装起,伸入滚水里头七上八下烫了个通心熟。
对着火光一看,莴苣丝中心略实,外心通透,半软不硬的模样正是最脆口时。
赶忙趁此收手,就着笊篱倒入小碗中待用。
转过头来,面也醒的差不多了,柳金枝净了下手,就开始揪拽面块。
当了膳工的人,就是看起来再娇弱的娘子,手上的劲儿也不小。
所以柳金枝拉扯出来的面条又宽又薄,受力正均匀,往开水锅里一甩,很快就被烫成一条条白片儿,顺着滚水泡沉沉浮浮。
如炮制法将整个面团揪拽完,捞上来正好三大碗。
然后起锅烧油,将小厨房里就有的小葱、姜片、蒜末、八角、桂皮等调料一并扔入锅中反复煸炒出味儿,再倒入煮过的莴笋细丝,炒不过两个回合,就用大勺装起,一一分入两个面碗里。
随后又辅以酱油、陈醋、粒儿盐拌匀,再淋勺麻腻与杏仁儿腻,又用筷子拣出些好的咸笋干、腌韭和酱瓜铺在最上头,直要冒出碗尖儿。
就此,砂锅辣子水滑面终于大功告成。
柳金枝留了两碗给柳霄和月牙,还有一碗送去项志轩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