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他没有回答,而是将小钰儿推至阮蓁面前。
阮蓁闭了闭眼,这人还真是一招鲜吃遍天,又打算拿钰儿做筏子。她下定决心不再上当,却不想还是低估了这人的手段。
只见小钰儿,满怀希冀地看着她,“娘亲,我们去湖边好不好?爹爹要给我们作画。”
“作画?”阮蓁视线扫向楚洵,后者委屈地看着她,“你不是要赶我走了,我此次回去北魏,还不知何时能再见小钰儿,我想给他留下一些画像,将来见不到他时,也好睹物思人。”
阮蓁撇撇嘴,“你要给他画像,我没有拦着你啊,何苦要劳动我一起?”
“更何况,你和小钰儿吃住在一起月余,难道没有替他画像?非得到要离开的时候才作画?”
这话无异于讽刺他的居心,然而楚洵养气功夫显然极佳,只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有自然是有的,不过却没有和你一起的。”
阮蓁乜他一眼,没好气道:“给我作画?没有那个必要罢。”
但楚洵显然是有备而来,“可是我想,母亲一定会高兴看到你和钰儿的画像。”
一提起姨母,阮蓁就怂了,却也不忘挖苦他,“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心眼子如此多啊?”
楚洵却并不恼,还笑笑打趣道,“表妹谦虚了,说起心眼子,谁比得过你啊,当初你为了嫁给我,可是环环相扣,连兵法都用上了……”
阮蓁最怕这人揭她老底,当即就投降了,“不是说要作画?赶紧走吧。”
原本以为以这厮的德性,只怕作画是假,算计她是真。但等她跟着楚洵去到湖边,楚洵却当真是一本正经替他们母子作画,画案上画纸、画笔、颜料一应俱全。
先是让她和小钰儿各自坐在凳子上,后来他回去画案前比划一阵,又过来将小钰儿的凳子拿走,让小钰儿坐在她的怀里,这以后他几次提笔却终是难以下笔,他站在原地,托着腮凝视了许久,终于找到关节所在。
“你往湖面看,别看我。还有钰儿,别抱着,让他站你左边,靠近湖的方向。”
嘴上嫌弃这人多事,阮蓁还是听话照做,楚洵再次确认一番,这才开始落笔。
楚洵于书画一道造诣颇高,可即便如此,这幅画也用了整整一个时辰,阮蓁这是坐得腰酸背疼,等到楚洵宣告完毕,阮蓁立马招来莲清替她捏肩捶腿。
而楚洵则带着小钰儿在湖边玩。
等阮蓁觉得舒服些,便走到还未收起的画案边,想要看看状元郎作的画是个什么样,可比得上宫廷画师?
只他堪堪靠近,待看清画纸上的景象,不由得讽笑出声。
却是因为这幅画上,并非只有他们母子两个,在她和钰儿的左边,赫然站立的那个如松如柏的紫袍男子,不是楚洵又是谁?她坐在凳子上,楚洵站在她左边,一手搭在她肩头,另一手自然垂下,而站在他们中间的小钰儿则是笑靥如花,好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他是说这人怎地今日这般老实,却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不过想到分别在即,这人想留点念想也不过分,阮蓁也没打算同他计较,正打算安排莲清去前头套车,将人送走完事,却这时,耳畔传来小钰儿撕心裂肺的呼喊,“爹爹,爹爹,你快回来。”
“爹爹,你快回来啊,钰儿不要鱼儿了,钰儿要爹爹。”
阮蓁转过身,就看着小钰儿正对着的方向是湖面,而他眼里倒影着的湖水此刻却似惊涛骇浪一般可怖。
阮蓁有些站不稳,“莲清,怎么回事,表哥他怎么了?”
小钰儿的奶母躬身道:“小郡王想要湖里的锦鲤,楚公子便脱了鞋子下湖去了。”
阮蓁连声音也开始发抖,“他下湖多久了?”
奶母不敢相瞒:“一刻钟了。”
“一刻钟。”阮蓁喃喃自语道,“一刻钟,一刻钟。”
便是海边长大的人,便是水性最好的水手,也不可能在水下憋气一刻钟,意识到楚洵出了什么事,阮蓁当即身子一软,若非莲清搀扶得及时,她只怕是要摔在地上。
“公主,你别急,我这就去叫侍卫来救表公子。”
可她怎么能不急呢?
那是她孩子的爹,虽然他做了很多错事,对她的心却是真的,一个矜傲自持的世家公子为她几度发疯,患上了心疾,白了头。
那是拿命爱她的人啊,她怎么能不急呢?
阮蓁拍开莲清的手,连绣花鞋也不及脱去,便这般仓皇失措地往湖中跑,她今日的衣裙是深碧色,裙摆在水面上浮起来,宛若一张巨大的荷叶,美丽而妖异。
随着她向湖中深入,那荷叶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而她的声音也因为无望而越发地嘶哑,
“表哥,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表哥,你回来,我不要你死。”
“表哥,只要你活下来,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第96章认清他们是彼此的唯一。
她分明喊得声嘶力竭,连湖边的雀鸟也都扑翅飞走,公主府外围的护卫亦被引来,天地万物皆为之惊醒,却为何独独没有他的回音?
事实是如此明显。
莲清也劝她,“表公子恐怕已遭不测,公主莫要再寻了,小郡王已然没了爹,公主又不会凫水,这万一有个好歹,小郡王岂非也要没了娘?”
然阮蓁却并不死心,依旧倔强地坚称:“不,不可能,表哥向来福大命大,怎么可能会淹死?”
“对,战场的厮杀尚且奈何不得他分毫,他又怎会轻易死在这湖中。”
也不知想到什么,女子晦暗的眸子重新有了亮光,“他一定是在诈我。”
他不想离开公主府,不想离开她,也不想离开钰儿,但又明白她是个铁石心肠的,等闲的手段动摇不得她的决心,所以才会使这苦肉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