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下公交盛遇还给他报备,说:【您的小徒弟已抵达公交站。】
路屿舟还是没回,不知道在忙啥。
今天的喜鹊巷格外热闹,巷子口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人,盛遇被堵在路边,听大爷大妈们交换情报,似乎是有间房子起了火,有人被困,火警正在实施救援。
鸣笛声萦绕着这条老巷子。
听到前半句,盛遇一颗心登时提起来,随机抓了一名大爷追问:“起火的是哪一家?几号?”
大爷不是喜鹊巷居民,散了一公里步来看热闹,哪知道这里的门牌号。
“不清楚咧,说是有很多人打麻将,还卖东西的一家。”
听描述像是小卖部。
盛遇悬着的心可耻地放下一些——跟我没关系,幸好。
无能为力的天灾面前,人总是自私的。
他又问:“有人受伤吗?”
“不清楚。好像发现的早,人都散了,但有个男生压在货架下面,不知道救出没得。”
人群密集如潮,严丝合缝堵死了去路,有火警在这儿,围观的人也帮不上忙,盛遇看了一会儿密攒的人头,绕远路回了家。
路家老宅子与小卖部离得很近,中间只有两三户人家,警戒线刚好拉到前面那户。
大火已经扑灭,空气中能嗅到火灭过后的余烬味道,刺鼻又呛人。
盛遇怀揣着庆幸和沉重开门进屋,第一时间喊了一声“路老师?”,试图找人分担这种五味杂陈的情绪。
无人应答,回音幽幽地回旋、沉寂。
盛遇忽然有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他在门口愣了两秒,忽地甩下书包,三两步猛冲上楼——
两间卧室房门敞着,属于他的那间桌上放着一个黑色书包,书包旁边有两碗叠放的豆花,沁出的水雾打湿了透明塑料袋。
而另一间,留给路屿舟的那一间——
半开了一扇窗,熟悉的格子布窗帘卷打窗框,窗外枝头沙沙作响。
床头柜搁着一个黑色壳子的手机。
人不在。
盛遇在微凉的风声中停滞了思绪和呼吸。
少顷,他忽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痛楚敲醒了灵魂的警钟,耳膜嗡嗡作响,散乱的思绪出现了一个线头。
顾不上深思,盛遇像只骤然加载成功的小机器人,风似的往外跑——
如果他真是机器人,这一刻所有的电量应该都用作奔跑了。
因为大脑一片空白。
警戒线拉得远,看不清具体景象,盛遇抄了条小路绕到小卖部门口,那间老旧却欣欣向荣的二层小楼房烧成了一片黝黑,外壳勉强完整,内里一片废墟,宛如一只烧没了血肉只剩骨架的大怪虫。
火势向外蔓延,把周遭的杂草烧毁一圈,像留下了一个半圆的疤。
盛遇挤到最前方,拉起警戒线就往里钻,没跑两步,有人带着硝烟味扑过来,死死把他压制住。
“哪来的蠢仔!里面火烧火燎的,烫死人呢,你跑进去送死啊——”
扭头一看,是老板娘。
头发烧焦了,满脸黑尘,但她眼睛还是很亮,骂人气势跟以前一样充沛,“滚,给我滚回去——”
盛遇摔坐在地上,膝盖有点疼,他平复了一下呼吸,猛地抓住老板娘的胳膊,大声说:“我朋友在里面——他出来了吗?个子很高的一个男生,住那边有绣球花的房子——他叫路屿舟,你们肯定见过——”
“叽里咕噜说啥呢,什么路什么街?”周遭声响嘈杂,火警和救护车的喇叭响彻耳畔,警戒线外还有人群交头接耳。
老板娘完全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推着他的肩膀往外搡,“你先出去!你朋友肯定没事儿!”
“等等——”
少年很狼狈,地上滚了一圈,满身灰尘,脸上沾着汗湿成一绺绺的头发,仰头望着她,眼眶倏地红了。
“你肯定记得他,他在这条街长大,刚刚来帮我拿快递——”
戛然而止的陈述过后,少年眼眶湿润,小声说:“不是有个人被压在货架下面吗?你让我看一眼,我看是不是我朋友……”
“盛遇?”
平稳而熟悉的一声呼唤。
时间停滞了片刻——
盛遇把那道声音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霍然抬头。
路屿舟就在不远处站着,提着水桶,一样的浑身狼狈,表情里有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