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应答的是他,被打动的好像也是他。
他在光下看盛遇,看盛遇被泪浸湿的侧脸和鬓发,几次想伸手擦一下,又觉得怪异,最后只是生疏地拍拍盛遇的肩膀,勉作宽慰。
他们还太年轻。
不懂伸出又克制的手意味着什么。
-
喜鹊巷失火的消息很快登报,在见到报纸前,盛遇和路屿舟的手机已经被各方人马打爆炸了。
其中盛家占比最多。
“喂?祖母,我没事,嗯,火没烧到这儿……”
“换房子?不用,爸爸,我挺好的,已经习惯了,不,我说不要,您接我干嘛——”
“hello哪位?我是盛遇,现住喜鹊巷,并未被火灾波及,还有事么?”
……
就连刘榕也贴心地打电话过来,问他们需不需要请一天假。
盛遇有点纳闷:“这个‘我们’指的是,我和路屿舟吗?”
“对啊。”一提这个,刘榕也显而易见地疑惑:“你爸爸刚刚打电话过来,说你受了惊吓,明天要请一天假……然后他说路屿舟也要请一天,我询问他跟路屿舟的关系,他说……他是路屿舟爸爸。”
刘榕:“呃,冒昧问一句,你跟路屿舟的关系是——”
盛遇:“……”
挂断电话,盛遇直接找到盛开济的聊天框,开了个消息免打扰。
他当然知道这对盛董事长造不成任何实质伤害,但就跟在学校一样,他们不敢当面骂大马猴,不代表不能背地里蛐蛐两句发泄。
扔开手机,盛遇看了眼表。
十一点多。
还没吃晚饭,他修仙算了。
趿拉着拖鞋出门觅食,刚出房门,盛遇就留意到对面半掩的门缝,昏黄的光线延伸在走廊地板上。
——是哦,路屿舟还没走。
可能是被他开闸的情绪绊住了脚步,路屿舟一直没走,盛遇中途去厕所洗了把脸,还听到路屿舟在阳台跟姨妈打电话报备:
“嗯……跟朋友在一起……今晚住他家……”
随后他就遭遇了电话轰炸,路屿舟那边同样的待遇,两人各寻了一个角落跟来关心的人报平安。
迟疑了两秒,盛遇先按下脑子里心心念念的饭,上前敲响对面的房门。
“进。”
老宅子推门总带音效,开也吱呀,关也吱呀。
路屿舟背朝着他坐在桌前,听到吱呀声,没有回头。
路屿舟的卧室没有书桌,放不下,但有一张学校用的那种单人课桌,不知道哪儿淘来的,充当床头柜放一些杂物。
此刻桌面的杂物都被清理开,桌子挪到了窗边,侧面的小钩子挂住了路屿舟的黑色书包,一盏老旧的拉式台灯亮着,为桌前的男生打下一道清瘦的剪影。
盛遇是第一次看见这间卧室有主的样子,站在门口打量片刻,不由得放轻了声音:“我下去吃饭,要一起吗?”
“好。”路屿舟没回头,说:“等我两分钟。”
盛遇有点好奇地走过去,“在忙什么?”
桌上放着一把镊子,几管丝线,还有盛遇几样看不懂的工具。
“长命百岁。”路屿舟给了个非常抽象的答案。
但盛遇定睛看了两秒,竟然诡异地领悟到了抽象里的意思。
“这串檀木珠子,是我妈去世后,我爸去寺庙里给我求的,说是能保证我长命百岁,无病无灾——他有段时间特别信这些。”
两串一模一样的手串搭在路屿舟手指间,他吹了下灰尘,对着灯光打量,片刻后便敛了眉眼,这个角度看他低垂的睫毛,有种平时难见的温和与缱绻。
盛遇盯着他出神了几秒,才把目光移回到手串,“你爸爸的遗物,你拆了干嘛?”
原先这手串应该是老山檀,凑近能嗅到淡淡檀香,颜色低调的木头珠子正好绕手腕一匝,不多也不少。
现在一分为二,空出的位置拼接上了淡绿的和田玉。
“你不是要长命百岁么?”路屿舟将其中一串取下来,搁到桌面边缘。
玉珠和木桌相碰,清脆悦耳。
“分你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