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又有些焦虑,方才还挂着笑的脸陡然沉郁下去。
大费周折答应做这么只玉戒,又巴结似的跑过来亲自献礼无非就是想要引起俞明玉的注意,否则大狐狸心高气傲,恐怕只会把邮件当成仇家的恶作剧。
这两条航线对俞明玉的价值到底有多大,值得用多少筹码去换,还是个未知数,全靠谢安存去赌,最后结局是allin还是showhand得看对家出的什么牌。
他捏紧手里的纸,抬脚往漾园的西北方向去。
上午刚来的时候他在死湖的外侧逛了一圈,没看见过半个活人,却不想这次再次造访,竟然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死湖说是死湖,但并不是真的死水,水面上一株植物都没有,但水底下还是有几条靠吃淤泥顽强活下来的鱼苗。
不知是什么品种的鱼,鳞片灰溜溜的,远不及锦鲤那样肥硕漂亮,眼珠子也泛灰,和这里的大环境一样死气沉沉。
小丑鱼也有闲情雅致的饲主投喂,咬住了那只手里的面包碎还不肯散,围在男人的指尖旁,甩着尾巴拱,仿佛有了灵性。
谢安存怔在原地,呆呆地盯着亭子里的人看。
俞明玉看上去丝毫不像杨启明嘴里刚发了大火的样子,懒洋洋靠在美人靠上,好整以暇。
见到谢安存也不怎么惊讶,他随手扔掉手里的面包,微笑时明月盛清泓,幽王为博得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大概也就是为了见到这一幕了。
“安存。”俞明玉淡淡道,“你过来一下。”
谢安存被他笑得三分紧张七分飘飘然。按理说他不该在这个时候遇到俞明玉的。
才在主院和俞道殷虚情假意地客套一番,等消息进了俞明玉耳朵里他才能做下一步打算。
但现在看来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了,因为俞明玉身边还站了个人,竟然是方才会客室里那个小男孩。
男孩跟个监控器似的,谢安存走到哪儿他眼神就跟到哪儿,个头不大神情倒是老神在在的,挎着嘴角,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现在站到俞明玉身边脸色倒是凛然得很了。
俞明玉:“我身后没什么东西吧?傻站在那里做什么,不愿意和我说两句话吗?”
“。。。。。。俞先生。”
谢安存眼珠子直勾勾地挪过去,用指甲用力掐了掌心一下,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那封邮件对方到底是收到了还是没收到?谢安存在疼痛里拼命思考,不管怎么样,他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刚从老爷子那里回来?”
谢安存绷直的身体放松了一点儿,他正犹疑该不该说实话的时候,湖面上忽然刮来一阵大风,手里的图纸没握紧,倏一下刮进亭子里,正巧落在俞明玉脚边。
俞明玉低下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地上的纸。
“抱歉、我。。。。。。”
谢安存立刻蹲下来去捡,手指刚碰到纸面,西裤下一双锃亮的皮鞋先一步踩住纸。
谢安存一怔,想捏起纸往外扯,纸面却纹丝不动,摆明了不想遂他的意。
咚咚、咚咚——胸腔里那团血肉像是先一步察觉到什么,震得谢安存耳膜嗡嗡直响,他喉结滚了滚,抬头往上望。
俞明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的笑意褪下后只剩下冷淡的本色。
他不让谢安存捡起纸,也不让他站起来,手掌握住青年的后颈往前一带,逼着对方仰视自己。
男人的力道毫不留情,捏得那块皮肤生疼生疼,谢安存只能被迫单腿跪在地上,向俞明玉靠近。
面前人的吐息和他的手掌一样冰凉,如毒蛇般缠上谢安存的皮肤,湿腻腻地缠上他的舌底、心底,叫他战栗不止。
赌桌上的对家突然成了荷官,手一扫就把谢安存的筹码全部推倒了,还要一边无辜地笑一边威胁他showhand,多么坏。
“安存,你应该先回答我的话。”俞明玉轻声说。
“是,我刚从玉棠园出来……”
谢安存真的被他掐疼了,只能乖乖坦白。狐狸尾巴还是炸毛了,谢安存打算先哄哄再将计就计,指甲狠狠刺进掌心里,痛得他眼眶立刻湿润起来。
脸色苍白、要哭不哭,眼神一定要可怜,谢安存装出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模样,爪子还要不安分地搭上男人的手臂,那里的肌肉因为施力而隆起,皮肤却同样冰冷。
谢安存用拇指讨好地摩挲了一下俞明玉腕侧,直到那块皮肉被捂得暖起来才慢慢道:“叔叔,你的手好冰。。。。。。可以先放开我吗?”
那阵抚摸有些怪异,摸上来的手心温度很高,跟个暖炉似的,极舒服。俞明玉没回答,转而对旁边的男孩说:“景逸,你先回你母亲那里去,我和大哥哥有两句话要说。”
小孩儿看样子也被面前的景象吓傻了,僵在原地不敢动,俞明玉一出声立刻乖巧地点点头,转身就跑。
谢安存不知道这小男孩和俞明玉是什么关系,但现在看来真是个监控器,肯定在他来之前就把玉棠园里发生的事全告诉俞明玉了。
等小孩跑远了,俞明玉才缓缓道:“谢少爷倒是好手段,在老爷子那里放了长线钓鱼又来我这卖乖,发那种邮件给我是想作什么,威胁我吗?”
掌心下的皮肤起了一层细汗,和面前这个人的态度一样黏黏糊糊,俞明玉心头烦躁,为什么只要一碰见谢安存他就遇到些不顺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