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明玉时常能看到他流连在小楼附近,在被挨打后不怀好意地拿过碘伏说要替他涂一涂伤口。
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用自以为藏得很好的下流目光流连在他的胸口和小腿上。
让人恶心、反胃,冲到厕所里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干净了才觉得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俞明玉反感得太厉害,后来男人在小楼附近乱走乱逛的次数少了。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自己的床前,俞明玉感到有人正在注视自己,猛地从睡梦中睁开眼,正对上夜色的人影。
偷窥者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进了小楼,身上酒气冲天,见床上的人醒了,非但不害怕,反而露出一个醉醺醺的笑来。
“乖乖。。。。。。小俞啊……是叫小俞吗?怎么一个人睡在这里呢?”
醉汉喘着粗气将手伸向床上瑟瑟发抖的男孩。
俞明玉绷紧牙关,手从枕头底下慢慢摸出来一把园艺剪。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醉汉什么都没做成,倒把自己的一条小命赔了进去。
这件事儿在漾园闹了许久,下人传闲话时越传越邪乎。
只说死湖附近突然多了具尸体,至今不知道是他杀还是自杀,被勒令草草埋到荒山野岭里去,魂儿却在下人的饭后闲谈中留了许久。
但经此一传闻出来,漾园西北侧更成了一块儿禁地,再没有旁的人敢随便去那里。
“俞总,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可能是查的时候哪里出错了,沂水人这么多。。。。。。同名同姓也不是没有可能。”
“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想要利用谢少爷,我可以再叫人继续往下查。”
陆以臻又发来一条新语音,难为他用贫瘠的语言拼了命地为谢安存找补。
“不用查了。”
俞明玉回话,他把摄像头随意扔到地上,皮鞋轻轻一碾:“把去墨西哥的行程往前提吧,让易延今天晚上就跟我走。”
陆以臻不是傻子,听得出俞明玉现在心情很不好。
他从来没见过俞明玉甩脸色发火,连面对俞青涯这种货色时,也只是笑眯眯地给对方使绊子。
但现在好像和以往的任何一种情况都不一样——俞明玉是真生气了。
饶是他也想不通,谢安存看上去好好的一个人,最多是性格奇怪了点,为什么私底下要做这种事情?
“去碧水榭的酒窖里包两瓶伊顿庄园来……”
还有更多的事要交代给陆以臻,俞明玉撑着额头,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竟然空白起来。半晌,才捡起破碎的摄像头往外走。
“送人。”
其余的话再也吐不出来。
这次去墨西哥,一是为了巡查军工厂,二是应邀。
当地从意大利迁移来的黑手党世家是伯劳军火的顾客之一,听说俞明玉要来布塔沙,特意邀请他参加北美富豪组织的地下拍卖会。
如果想要牵制恐怖分子,就势必要让盘踞在冲突区的黑手党出一份力。
陆以臻不敢怠慢,说了声好就去办事。
俞明玉挂了电话,往谢安存房间的方向去。
埋沙效应在对方身上就是个经典,俞明玉很快就在办公桌右下方最后一个抽屉里找到了大量的电话卡,足足有两百多张,只有三分之一被用过。
房间的主人刚走不久,衣柜附近仍残留着谢安存身上熟悉的新叶味,无孔不入地入侵俞明玉的感官。
他花了十成的耐心,将电话卡一张一张放进自己的手机里核对号码。
入侵,俞明玉在脑海里反复咀嚼这个词,竟然有这么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谢安存。
像遮天连地的水雾,密不透风地笼罩过来,不管不顾,任性如此,扭曲如此。
叫俞明玉贫瘠腐烂的十多年里终于尝到了心跳加快的滋味儿,也叫他失望,恼怒,憎恨。
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恨不得把谢安存抽筋扒皮,连血带肉吞进自己肚子里,让对方也尝尝自己的痛苦才好。
“咔哒”一声,手里的电话卡终于把蛮力掰断了,俞明玉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将摄像头的残骸一块儿扔进抽屉里,捂住脸站起来。
那一刻他好像看到和自己五官一模一样的男孩出现在房间门口,对方身形模糊,脸上的表情却极清晰。
男孩背着手,冲俞明玉缓缓露出一个微笑,似在嘲笑他此刻绝无仅有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