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
随侍太监站在一旁,看着皇帝像是陷入梦魇中的痛苦神情,有些焦急的唤了几声。
随着他的声音,李贺明有些恍惚的被人扶坐了起来,有些迟疑的看着面前着急的面孔,与身边明黄色的床幔。
太监衣服。。。。。。王全福?不对。
他看着对方眼中倒映出冷峻严肃的帝王,现实的记忆逐渐回笼,同样的如死一般冷意亦是随着记忆回笼爬上了李贺明的脊背。
现在是他登基第三年。
他现在是皇帝。
他怎么能是皇帝呢。
意识到这点,李贺明忽的有些想笑,而他确实也笑了出来。只是他眼中如死灰般暗沉,不像是个盛年君主,反倒像是将行就木般冷然麻木。
而这笑声亦是透露着一种悲戚的怪异,只叫那个太监听的毛骨悚然,只能惶恐跪下,半点不敢再去抬头去看这位英明神武的开国皇帝。
这些年陛下时常会梦魇,每次醒来都状似疯魔,可是到了白日又神色如常,但是唯独对神鬼之事尤其热衷。
宫里的人都说这是皇帝不设后宫的原因,而真的目睹了这个场面之后,太监跪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冷汗涔涔,恨不得立马从这个森然的寝殿中逃出去。
。。。。。。。又梦见了。
李贺明撑着头,恍惚的看着面前的一切,烛火的光打在寝殿中,也将他眼底之色照的不甚清晰。
他承认对方赢了。
可能从那个人死的时候,就已经赢了个彻底。乃至到现在还在不放过他,在折磨他,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在他脑子里面甚至还像是昨日坐在金銮殿上笑着。
而他呢。
他恨不得就待在梦里。
李贺明觉得也许他只是想证明一件事。
不管是爱是恨,他希望陆承嗣的眼里有他。
可是爱和恨他好像都没拿到。
。。。。。。。。。也许他可能有过皇帝浅薄的爱情。
意识到这点,后知后觉涌上来的却尽全是不甘,最后全部化作如毒药般浓稠黏腻的痛苦。
十几年间的岁月时光极快的在李贺明面前倒流,直到停留在他第一次走进这座皇宫,画面方才陡然鲜活起来。
然后再到这十年的开端。
他从天牢逃出去想要解释,却被追杀的那一刻起,就撑着一口气。
他要雪恨报仇,站在金銮殿里质问皇帝;他想得到的是洗刷冤屈,他要那双眼睛里面染上和他一样的痛苦。
就算是得知皇帝死了,李贺明也坚信这点。
对方不是最在意这个皇位吗。
只要他夺去了陆承嗣最看重的东西,就是死了,他也要对方死后也不得安宁——
为什么不过来恨他。他们不是该纠缠怨恨一辈子吗,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被留在这里。
那些方士说只要他待在皇宫,陛下就一定回来找他。
李贺明终于找回了些许神智,他看着面前的一切,平静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大概是已经疯了,但是他还得等陛下。
陛下怎么可能不恨他呢。
陛下会来找他的。
良久过后,那个太监方才听见见皇帝恢复平静冷漠的声音。
“退下吧。”
他如蒙大赦,赶紧退出了殿内,紫宸殿依旧寂静无声。
这是在深宫里的六十三年的某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