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边的陆承嗣早已经到了傅家的私人疗养院,他坐在病床旁的陪护椅上,随着仪器的滴答声音,但此刻面上的表情已然呈现出一种赫然的空白。
现在陆承嗣的脑子里没有05的叽叽喳喳,只能听见自己愈发迟缓的心跳声。
这个时候意外的安静,陆承嗣没有去试图触碰对方,反而是静静的看着床上病人胸口微弱的起伏与呼吸。
直到傅贺呈再度走了进来,陆承嗣只稍微瞥了过去,他的目光微微的在对方身上停留片刻,可能就连风都在偏爱这位天之骄子,就连他相关于对方的所有印象里,也都是一如既往的顺风顺水。
而在他落魄尝过多年苦楚之后,此刻陆承嗣方才觉得他与这位朋友或许始终没有真的相识。
就像他现在并不能理解现在的情况到底为何出现一样。
他分明、杭新分明是因为他母亲宋文的死才成立的。
陆承嗣依旧记得母亲去世的那个下午,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在病房内坐了两夜一天,只守着那张无人的病床不动。
“明天停灵,陆董安排您负责宋夫人的丧事安排,在这里是明天来客的名单,还请过目。”
衡泰集团的总助只不忍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少年,对方休学回h市已经让陆董有些不满,而这些天尽管是因为夫人离世的缘故,但对方举动已经算得上极为出格。
看在旧日里的情分,他最终还是劝了一句。
“什么都应该适可而止,这是董事长最后给您的一次机会,也有其他旁系的想要接手。。。。。。。。。”
“……”
少年只长睫微低,而其下的眼眶却是有点发红,将原本清冷有余的外貌更增添了几分惶恐的脆弱,也只换的他人一声叹息。
而他已经趋近于青年的面孔已然被一种茫然的神情替代,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有些凌乱到发皱的贴在少年尚且瘦削单薄的身体上。
素日里衣着整齐的陆少爷此刻像条丧家之犬,就坐在这里看着无人的病床直愣愣的发呆。
尽管有些护士可怜他刚丧母,但碍于衡泰集团三番两次派人过来勒令对方离开,都被这个少年人发疯般的撕咬了回去。
没有谁去多敢惹这一身是刺的富家公子,只都眼观鼻鼻观心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实际上陆承嗣没有别的想法,他现在哭不出来,也没力气站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比起旁人揣测的悲痛相比,他只是单纯在发呆。
但是刚才那份送来的名单却使得他的注意力稍微回来了一点,少年垂眼看着在他身边座位上的名单,就连身体也有些僵硬。
他这一年来的压力比他迄今为止遇见过的所有事情都多,好像因为母亲的病,所有人都在指责他因小失大。
而这份名单连带着三番五次的勒令,也让他忽的有些惶恐厌恶这一切。
他是要去彬彬有礼的接待谁?
或许他不想去站在那里寒暄,去记下谁是谁;他应该说什么话,又该做什么事情;他为什么要怎么做,维持关系又能怎么样,不得体又会怎么样。
只要他从这里出去,就会有无数更多的事情等着他。但为了谁……他又是为了什么去做这些事?
年轻的陆少爷不明白为什么爷爷会因为他非要回到h市失望,更不明白所谓旁人要求的合时宜是要做什么。
是为了压下其他人的风头去继承陆家?继承哪些东西?
陆承嗣有些发僵的脑子终于开始动了,随即飞速的运转着,他在这一年里想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从在国外联系不上的傅贺呈,再到爷爷越发奇怪和紧逼要他选择的态度。
之前这些事因为担心母亲更甚,所以被陆承嗣忽略。
但是现在尘埃落定,那些疑问只如影随形的爬上了他的脚背,也让这位原先不食烟火的公子哥稍稍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不应该回h市,或许在见过母亲之后,只需要表达出恰到好处的悲伤和安慰,就应该离开继续按部就班的做自己的事情。
现在也应该是一样,因为从火化到追悼会,再到安排来客寒暄,他应该站起来表现出衡泰继承人的冷静和风度。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意气用事,辜负了其他人的期望的长辈的栽培。
他应该像个成熟的继承人,而他母亲也不应该死得这样不合时宜。
……或许他和母亲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陆少爷和陆夫人。
兴许是睁着眼睛的时间有些过久了,陆承嗣的眼睛却有些干涩的发疼,但在想到曾经熟悉的一切之时,唯有种齿冷。
就连他的名字在此刻看来都可笑的令人发指。
少年人眼中尽数是偏执与轻蔑,似乎就连无法割舍的痛苦与他的短暂的前半生,都变作在他心脏肆意焚烧的毒火,让他的心脏有些疯狂的发痛。
所以这些东西算什么?他们都以为很了不起么?以为谁都要卑躬屈膝么?
那是没用的人才这样臆想……而他不需要这些,他只需要靠自己就能将这些道貌岸然的人踩在脚下。
那道坐在原地的少年背影与现在的青年重合交叠,但却又有所不同。
良久,病房内的陆承嗣方才吐露出第一句话,打破了此刻死一般的沉默。
“……多谢你。”
他的声音过于轻了,三个字就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
而傅贺呈的目光只一刻未曾移开的看着陆承嗣,此刻尚有残余水色在青年人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睛里打转,显得连对方好看的瞳仁都像是沾了水的玻璃珠子。
男人蹲下身体,他抬眼仔细的替对方一一擦干脸上残余的痕迹,伸手的动作像是对待着稀世之宝般小心翼翼。
他的指腹搭在陆承嗣有些苍白的面容上划过,也透过体温已然将冰凉的泪痕镀上些许温度,语气却又温和。
尽管陆承嗣没在看傅贺呈,而对方神态相比起方才威胁他人时候的冷然蔑视截然不同,此刻悄悄看着青年侧脸的眼中,像是有着一种粘稠的思念与渴慕。
“我们俩之间不用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