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贺呈不记得他是怎么回到住处的,他愣愣的坐在沙发上,几乎回不过神。
他完全难以接受这个结果,他以为最后无端是他低头,或者是对方低头——
对于这个推测,傅贺呈忽地有些惶恐起来,是他导致目前的局面,但他只是想要对方低头,或者知难而退。
在他顺风顺水的人生中第一次出现这样的问题,而傅贺呈看着外面已经黑透了天空,他方才恍惚感受到自己的退怯,还有自傅贺呈左胸口传来的,如同多年前见到对方猛然加速的心跳声般的强烈痛苦。
在隐隐约约想明白自己的感情之后,傅贺呈停下了原先的方案,甚至隐隐约约想要去弥补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不敢去看陆承嗣,而对方在此后一切如常,直到几天后杭新因为公务去了a国的时候,傅贺呈才终于接到了姜秀的电话。
在听见陆承嗣生病的时候,傅贺呈那没开化的脑子忽地有了些别的灵光,他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来,这个电话像是这些天里他呼吸到的第一口氧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去了a国,看着窗外升腾而起的景色,傅贺呈忽地又有些焦躁,只觉得这样的速度有些太慢了,而在眼前不停移动的云层使得他的心情又稍微好了些。
他们还能做回朋友,对吧?
但是当傅贺呈做完一切心理准备,随即他迎接而来的不是重修旧好,而是陆承嗣的死讯。
陆承嗣确实是在a国大厦酒店身亡,而傅贺呈那时候正在走廊门口。
随着楼下不断来到车辆的轰鸣声,傅贺呈整个人也被毫无形象的被按在了地上,男人双目发怔,他无视掉身边的动静,只看着白布下凸起的形状从眼前移过。
杭新董事自杀的消息如爆炸般传遍了大洋彼岸,而却鲜少有人知道当众被拦下带走的人是谁。
在傅家强令压下这些消息之后,有关于此的任何小道消息很快被淹没在人群中,只说是个喝多了的酒鬼在发疯。
那日傅贺呈最后被□□击倒之后抬进了医院,但是人带回来了,只是从醒来的时候就恍恍惚惚。
几乎自醒来开始,每一个小时这位大少爷就会发疯一次,甚至连所有护工都有些筋疲力尽,但傅贺呈依旧像是有着无限的精力,发疯似的要离开这里。
而他的精神状态却又堪忧,每次必须靠着过量的镇静剂方才能停歇一会,但随即又周而复始。
不过几日间,男人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半,几乎与前些日子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公子哥判若两人。
他垂头坐在封闭病房中,镇静剂几乎将傅贺呈额外的反应尽数剥夺干净,对来人也毫无动静。
傅夫人的眼泪几乎要哭干,而老傅董也是面露难色。
他们没有预料到傅贺呈对一个朋友的反应竟然是如此剧烈,但傅贺呈依旧是在镇静剂与发疯中循坏往复,除了漠然就是痛哭崩溃。
“怎么可能就这样巧的,你一来他就死了呢?”
傅家长辈苦口婆心的劝说着,最终他话锋一转,将陆承嗣的死因归咎于商业暗杀。
杭新董事是自杀的事情已经结案,但傅贺呈却很明显的接受了这个解释,他缓缓的抬了抬头,甚至在空洞的眼神中也终于迸发出了些许光亮。
对。。。。。。。对。
陆承嗣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呢。
对方从来没有表现过任何寻死的意味,甚至前两天还那么有精神的骂他,又怎么可能这样莫名其妙就去世了?
他始终不相信陆承嗣是自杀,在出院之后,傅贺呈整个人被收拾的干净,丝毫看不出在医院时候那个颓唐疯狂的病人,但男人眼底的偏执却浓重的几乎到骇人的地步。
傅贺呈固执的认为是有些嫉妒杭新发展的人害死了陆承嗣,而他在疑神疑鬼中觉得谁都像逼死陆承嗣的人,在那些跟着他的也被悄悄的反咬一口。
杭新大厦依旧矗立在h市,它创办者的故去几乎未曾给它带来任何影响,而占据的市场份额尽管是一个巨大的蛋糕,但却没有公司试图去试图肢解分割它。
因为顿何集团几乎是不遗余力的去维护其的利益所在,傅家的疯狗董事也几乎是业界尽知的事实,但所幸除了与杭新相关的事情之外,傅贺呈依旧是一个得体完美的领导者。
他依旧如之前一般,拥有着数不尽的财富、充沛的精力与良好的教育,但是在那张皮囊下,那个灵魂却愈发疯狂不堪。
或许是抱着别的希望,或者是自欺欺人,又或者只是想多寻找对方留下的痕迹。在折腾完一圈又一圈之后,傅贺呈终于不得不去面对陆承嗣确实已经死了的事实。
而他同时也得去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那个害死陆承嗣的人可能就是他自己。
他一直是在自欺欺人,从轻描淡写他们失联的原因开始就是这样。到后面陆承嗣不愿意和他表露的那些事情,如果他能多去查一查,或者去舍下所谓的面子。
他只是怕说出傅家,会让陆承嗣讨厌他,在陆承嗣说很好的时候想当然的就这样相信了。
傅贺呈开始在寻找陆承嗣自杀的原因,从对方的生平一点一点的去体会,寻找对方曾经残留与这个世界的倒影。
他知道了陆承嗣咬着牙朝上爬的时间,远远没有那些资料、或者是对方本人说的那样轻描淡写。
实际上谁会赏识一个失势的公子哥?
全额奖学金、打工、拉投资、学习。。。。。。。
陆承嗣那时候的休息时间几乎只有五个小时,而杭新的创立让对方背上了足足五百万的外债。
而这对那时候的傅贺呈来说只能算是一个车轱辘的价钱。
最后他在那座私人医院里得知了那个女人,陆承嗣的母亲,宋文病重死亡的时间。
傅贺呈无从得知那时候陆承嗣的心事,而他看着自档案中翻出的录像,只近乎呆滞的看着那个坐在病房内的少年。
对方一开始无疑是在痛哭着的,就连颤抖着的脊背都显得如常脆弱,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好像就连眼泪都流光了。
在监控摄像头内,傅贺呈甚至能看清楚少年与人扭打时候露出的苍白手背,而那双发红的眼睛之中,蔓延而上的不仅仅是血丝,在对方原本漂亮清俊的面容上,就像是一种痛苦撕裂的具现。
傅贺呈从未在那张年轻的脸上看过如此神情,在他的记忆里,这张脸、这个人始终是陪着他站着校园内轻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