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笑起来,神采好比初升的旭日,“说的好。无论我们多大,无论身在何处,兄妹就是兄妹,一辈子都不会变。”
恰在此时,一阵风吹来。
顾荃脑子里一个清明,隐有茅塞顿开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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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府。
西南侧的书房内,仅亮着一盏燈。
燈火的光照着书桌上方寸之地,将画上的美人晕染得更加勾魂夺魄,娇弱的颜,如水的眸子,薄纱覆体若隐若现,正是顾荃送的那幅。
裴郅的大掌一寸寸地抚摸着,指尖描绘着,眸中尽是疯魔汇聚,势不可挡。
明月生就的脸,泛着腥红的眼尾,在火光中明明暗暗,如坠红尘的佛子,陷于俗欲中渐渐沉沦。
蓦地他袖摆一挥,灯火骤灭。
黑暗淹没他的五官与表情,他身体朝后仰着,额头和颈脖上青筋像缠绕的欲藤,如蛇一般盘踞不去。
四下一片漆黑,他尽情舒展着自己疯狂的模样,无人知,也无人见,唯有他轻喘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他气息渐稳,直到喘声不再。
又过了许久,他在黑暗中起身,将那画仔细收好,如捧珍宝般卷进精美的匣子里,然后置于密格之中。
走出书房时,檐下的灯笼打在他身上。
清冷、平静、森寒,一如平常。
守在门外的侍卫上前,奉上一封信,道:“大人,是顾四姑娘让人送来的。”
他伸手接过,打开时一阵墨香。
手写的字,却堪比活字印刷而成。
只扫了一眼,他险些被气笑。
信上写着:“我们结为异姓兄妹,可好?”
第29章第29章可不能让她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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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时,二房正屋的灯却还亮着。
顧勉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却还是习惯性地趴着,支着脑袋欣赏着还在划拉算盘珠子的李氏。
李氏嗔他一眼,手下的动作没停,“下午大嫂同我说,过几日想在家中办个赏花宴,说是瞧着祜娘的身体好了不少,到时候讓她也露个脸。”
高门大户办宴,向来各有深意。
杜氏举此,摆明是昭示所有人,他们顧家大房有女长成,以求得更多人上门提亲说媒。而讓顧荃露脸,一是她现在看上去确实好了些,二是卖他们二房一个好。
顧勉皱起眉来,“祜娘还小……她是好了许多,却还應将养才是。”
李氏哪里不知他在想什么,停下手中的动作,朝床边走来,一双保养得宜的柔荑轻轻地替他捏着腰。
“以前祜娘身子弱,若是一直留在家中自是最好,如今她大好了,如果还不替她早做打算,到时候捡别人挑剩下的,你能愿意?”
顾勉当然不愿意。
他的祜娘千好萬好,配得上最好的儿郎。
李氏一看他纠结的表情,抿嘴一笑,尔后脸色一沉,“即便是不为这事,我也想讓那些人看看,我们家祜娘已经好了,省得有人背地底猜测议论,说她是短命鬼。”
短命鬼三个字,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
顾荃不想家人烦恼,并未提起雅集之上的其它事,并叮嘱过顾昀不要说。但为人父母者,得知女儿被人为质之后岂能不去打听,这一听便打听出了更多。
“羅家那些人……”顾勉满眼的阴郁,“当真是不可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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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赏花宴。
顾荃一大早就被叫醒,李氏連着几天都在帮她挑衣裳首饰,一副恨不得她要在宴会上艳压全場的架势。
金云纱赶制的新衣,砸银子让能工巧匠打造出来的首饰头面,当真是华光流曳仙羅裙,玉暖珠圆翠羽翎。
镜中的美人紅妆檀唇,眉心一抹梅花艳,纵是不甚雅观地打了一个哈欠,却更是娇姝羞芙蓉,秀色绝古今。
“我家祜娘真好看。”李氏由衷赞叹着,越看越觉得看
不够。
顾苓也在一旁附和,点头时坠着金珠的发带跟着动,“姐姐最好看。”
桃李争春的时节,仿佛是为了迎合姹紫嫣紅的景致,姑娘们皆是尽情地装扮着自己,粉的红的绿的黄的,一眼望去色彩缤纷。
来的人全是女眷,且都是与顾家相熟的人,或是顾老夫人的旧交,或是杜氏和李氏的人情,也或是府里姑娘的往来。
顾荃母女几人一露面,立马收获所有人的目光。
以往不管是外出做客,还是家中宴会,她都没怎么见过人。大多数与顾家相熟的人,也仅是听说过她,却未见过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