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祜娘,世人谰言,宁可信其有。我煞名在外,你还是远着些好。”
顾荃的心,越发的愧疚起来。
原来做他的朋友,他就会如此毫无保留地相待相护。相比他冰山之下的炙热,自己到底算什么?
更可悲的是,哪怕是这个时候,自己还要继续虚情假意。
“裴大哥,没有你我早就死了。我不信那些话,我只想跟着自己的心走。”
而她的心是什么,那就是只有一个目的:活着。
为了活命,她昧了良心。为了活命,她无所不用其极。当她伸手去接那瓶药时,还故意碰到他的手,简直是无耻至极。
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如电流过身体的不止是她,还有他。
斜阳洒金,霞色渐起,仿若锦屏横天边,无尽的斑斓绚丽,仿佛烟火临空,一团团的光彩夺目,一如他此时的心境。
两人默默地靜立着,纵是谁也不再说话,却谁也没有提再见。
“咕咕”
不合时宜的时候,顾荃的肚子又没找准机会叫唤。
裴郅向来没什么波澜的臉上,隱约起了一丝涟漪。
这一瞬间的变化被顾荃捕捉到,顿时驚为天人。
“裴大哥,你笑起来真好看。”
裴郅垂下眼眸,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却像变戏法似的,取出一块锦帕包着的点心来。
点心是金玉满堂的枣泥糕,枣香味浓郁,还能补气血,最适合气虚体弱的女子食用。
“吃吧。”
“……”
顾荃也不矫情,鼓着腮帮子吃起来,像个心满意足的小兔子,小嘴一动一动的,煞是可爱。
裴郅不由自主被吸引,一直盯着看。
这个样子落在顾荃眼中,脑子里一个激灵。
一个人随身带着的,还能是为什么?
肯定是因为本人爱吃啊!
她倒好,毫不客气地接受对方的投喂,大吃特吃,一点也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裴大哥,你要不要吃?”
枣泥糕已被吃了一大半,啃得不平的地方仿佛全是她的气息。
裴郅喉结滚了滚,道:“我不爱吃。”
他哪里知道,顾荃却在心里感慨他不愧是君子,哪怕都咽口水了,还说不饿。
当下她不知怎么想的,将那没吃完的点心往他手里一塞,道:“裴大哥,你吃不下了,你吃吧。”
他竟然没有拒绝!
她心道果然。
幸好她还回去了,否则岂不是夺了他人心头之好。
万物生长,草长鸟飞,不时有鸟儿在樹间飞来飞去,一只跟着一只,像成双成对般嬉戏打闹着,最后停在枝头交叠在一起啄着颈。
裴郅一路出府,但遇顾府下人,无一不是远远避讓。
他的森寒,他的清冷,仿佛不染世间烟火,不沾俗世红尘。
无人知道,当他独自一人时,好比一个偷了禁果的孩子,将那半块枣泥糕爱不释手地闻了又闻,最后一点点地吃进肚子里,连渣都不剩。
*
暮色四合,顾老夫人醒了。
顾荃到晚香居时,顾荛还跪在院子里。
昏暗的光线中,她的臉色更是難看,又白又疲倦。但在看到顾荃的那一瞬间,立马半抬着下巴,重现清高之态。
等顾荃径直从她身边经过,看也未看她一眼时,她眼底隐有一些恨意。
屋内有着淡淡的药香,顾老夫人神情萎靡地靠在床头,蹙着的眉宇间有着深深的愁与忧,还有强压着的怒。
顾荃一时未语,却先湿了眼眶,担心地唤着:“祖母。”
顾老夫人挤出笑模样来,示意她上前,端详一番后,道:“万仙寺的香火果然灵验,祖母瞧着你这气色是越发的好了。”
她取出一枚平安符,轻轻地放在顾老夫人的手上。
老太太见之,不无感慨,“難为你这孩子,事事想着祖母。你和元娘都是好孩子,祖母很是欣慰。”
只说她和顾薇,却不提顾荛和顾茵,想来是被伤透了心。若不是真被伤狠了,气狠了,如何会让顾荛一直跪在外面。
顾荛初经人事,未曾好好休息却跪了这么久,身体早已虚脱。
她在强撑,也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