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人,敢问罗家出事的是谁?”顾昀没忍住好奇之心,问裴郅。
问完之后,又觉得不妥当。
谁不知这位裴寺卿最是为人冷漠,他实在不该如此冒昧,遂讪然解释,“我只是随口一问,裴大人若不方便说,那便不用回答。”
天可怜见的,他以前远远见过大理寺办案,莫说是问一问,就連靠近一些都觉得被此人的寒气煞到。
今日也是奇了怪,他居然觉得这位裴大人是可親近之人。
“死者是罗家的大公子和一位姨娘。”
“罗家的大公子!”顾昀惊呼一声。
那不就是罗孰的长子!
与罗谙膝下仅罗月素一个独女不同,罗孰这些年可没少给罗家开枝散叶,光儿子就有六个,但唯独长子是嫡出。
也就是说,死的是罗家唯一的嫡子,还是嫡长子。
罗家那边动静越发的大了,外面不知何时围了不少人。大理寺众人已经入内,其中还有两人守在门外。
裴郅走近之后,围观的人自动让开一条道,有些甚至畏惧到低下头去。
半个时辰后,大理寺的人出来,押了好几个人,有男有女的,其中还抬着两具白布盖着的尸体。
罗家没人露面,連个理事的人都没有,便是罗孰都成了缩头乌龟,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出来,任由自己儿子的尸体被抬走。
人群议论纷纷,自有消息灵通之人“啧啧”出声,“死的是罗家的大公子,还有罗二爷新纳的妾室。”
光听这两个人的身份,哪怕不知内情,旁人也能咂摸出不对来。
“罗二爷那个新纳的妾室我见过,有一回货郎打从巷子过,她从后门出来买头油,被我瞧见了。当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细皮嫩肉娇滴滴的,还生了一副好嗓子,她怎么和罗大公子死在一块了?”
“你还真说对了,可不就是死在一块……一张床上呢。”
顾昀和顾荃兄妹俩没急着走,离得也不远,将众人的谈论听得真真切切。
死在一张床上,那不就是……
顾昀也是没想到,竟然是这种腌臜事,当下恨不得捂住自己堂妹的耳朵,“……这罗家还真是乱得很,
四妹妹,我们走吧。”
该知道的都已知道,確实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顾荃乖巧点头,玉色的小脸没有任何的羞恼之色,似是根本没听懂那些人话里的意思。
大理寺的人从他们身边经过,裴郅照旧走在最后面。
顾荃对顾昀丢下一句“我去谢谢裴大人”的话,人已追了过去。
裴郅听到身后傳来的动静,故意放缓的脚步更慢了些,眼底有着隐隐的笑意。他牵着马绳,为怕累着那玉人儿,借着安抚马的当口,彻底停下来等人。
很快顾荃到了跟前,有礼有数地福身。她背对着顾昀,顾昀以为她在道谢,哪成想她却是在问裴郅,“裴大哥,我的信你收到了吗?”
裴郅“嗯”了一声,压抑着内心澎湃的涌动。
顾荃跟着“哦”了一声,信收到了,却没有说拒绝的话,那就代表默认。
她確实很心急,但再心急也不好催得太紧,毕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事关她的小命,她还需更有耐心些。
但是那傳言不会成为绊脚石吧?
“裴大哥,我今日听到有人说我父親之所以多年没有晋升,竟是被我吸取了官运,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她只说一半,心机十足。
裴郅岂会没有听说,同时也已识破她的小心思,眼底的笑意都快溢出来。若不是此處人来人往,必是不会再忍着。
“確实可笑。”
她心下一松,眉眼弯弯,“我就知道裴大哥不同于那些人云亦云之人,什么谁克谁啊,谁借了谁的运道,全都是子虚乌有,不过是有人居心叵测,恶意中伤罢了。裴大哥,你说是不是?”
“是。”
这小狐狸故意扯上他,摆明是拉他入阵,希望他同仇敌忾。也不知是怎么长的,怎么能这么多的心眼子。
他自小背负克名,比谁都知道人言如刀的可怕,不是直接捅一刀的痛快,而是伤口好了又被刺,反反复复流血不止的残忍。
她不怕他,他又有何惧?
“裴大哥不信那些鬼话,我就放心了。”她两眼似弯月,眸中一片水光潋滟,肉眼可见的欢喜,堪比日月辉映的湖水。“想来那些人说什么我日后会連累自己丈夫仕途的话,你定然也是不信的。”
丈夫两个字,像一颗种子落在裴郅的心底,须臾生根发芽,长出叶子开出花来。
他感受着内心的狂乱,恨不得立刻马上将这两个字坐实,此后以她的丈夫自居。然而再多的疯狂,出口的却还是只有一个惜字如金的“嗯”字。
不时有人经过,他不露痕迹地移动脚步,以自己修长挺拔的身体挡住顾荃。顾荃几乎被他遮得严实,纵有人大着胆子伸头缩脑也看不清楚。
然而他挡住了行人,自然也挡住了一直关切自己堂妹的顾昀。
顾昀心里还纳闷着,不明白顾荃道个谢怎地需要这么久,更想不通性子冷落不近人情的裴郅没有急着走人。
他皱着眉,不得不过来。
“四妹妹。”
顾荃听到他的声音,这才向裴郅道别。
临走之际,还是没忍住提醒,“裴大哥,别忘了我们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