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荃适时接话,“趙大叔母,我年紀小,或许话说的不太中听,你且多包涵。只是至亲忌日祭拜吃素,我不知道有哪里做得不对,还请叔母指正?”
羅氏被气得倒仰,芳宜郡主不给她脸也就算了,顧荃一个小辈不僅不给她脸面,还当众质问她。偏偏这事说破了天,规矩和礼数上半点错处都没有,她怎么指正?
正面色阴晴不定时,听到赵頗的声音。
赵頗说,“原本兄长忌日,我们兄弟几人来即可,你们不用跟来。这些年你们跟着,给郡主和郅儿添了不少麻烦,以后就不用来了。”
听到他这话,罗氏越发的下不了台。
气氛越发的尴尬,没有人打圆场。
罗氏快坐不住时,芳宜郡主再次招呼大家,“虽说是素菜,却也是用了心的,若是吃的惯的,今日就留下来用一些。”
刘氏的儿子还小,看不来情形,一听好吃的没了,哪里肯干,顿时又哭嚎起来,还挣脱着往外跑。
“我不要吃这些,我要吃肉,我要吃好吃的……”
“啪!”
罗氏可算是找到了发泄的地方,一把抓住他的同时,抬手就是一个巴掌,黑着脸对刘氏道:“看你把孩子惯的,一点相都没有!”
刘氏哪里敢说什么,立马过来抱住自己儿子的同时,还捂住了他的嘴。
顧荃冷眼看着,也不劝,也不说。
素菜素面都快凉了,她也没讓人再去热一热,倒是没人敢走,毕竟谁若是真的走了,那传出去的话可不好听。
一顿饭吃下来,所有人都像是吃了一肚子的憋屈和闷气。
赵家人陆续离开,几人成群,几人成队,出了裴府后哪里还忍得住,七嘴八舌地抱怨议论。
“我还当那新妇是个大方的,没想到如此的小家子气,当真是讓人开了眼!”
“咱们这些年好吃好喝都过来了,她一来就讓我们吃草吃素,那不是打郡主的脸吗?郡主居然依着她,莫不是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
“我听说她身子不太好,命格也不好,还如此做派,也不怕折了自己的福,应了外面的那些话。”
“身子不好怕是假的吧?她那气色,怎么看也不像是……”这人的话还没说话,便被罗氏瞪了一眼。
罗氏心气不顺,哪里容得下有人帮顾荃说半句好话。
裴府今日动静不小,不时有人在府外打探消息,有人见赵家人气呼呼的出来,少不得要打听一二。
说来也巧,寧夫人刚好经过,听到他们说的话,又见好几个孩子在哭闹,当下皱起眉来。
“侯夫人,你们这是怎么了?”她问罗氏。
罗氏自来将她当个棒槌,不需花多太的心思,只消几句夸赞的话,便给把她哄得团团转,指哪打哪。
唯一失手的一次,就是在她面前诉苦,暗示她去劝顾荃来侯府敬茶认亲一事。
“也没什么,就是如今裴府是郅儿媳妇当家,因着年纪小做事不太周全,竟然连点心都没有备。孩子们嘴馋,难免闹了起来。”
“裴夫人自己就有点心铺子,怎会连点心都没有准备?”
她刚一相问,不等罗氏回答,南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抢先回道:“寧夫人有所不知,我们裴府上下披麻戴孝,连树木和石头都是如此。别说是点心,便是素菜素面,我们一日也就一顿。我家夫人一片至诚孝心,侯府的人说是去祭拜,哪里知道会因着没吃着荤菜和点心就生了怨气,奴婢一个下人都觉得没道理。”
“你这奴婢好大的胆子,主子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赵三少夫人说着,就要过来拉扯南柯。
南柯是习武之人,一个不露痕迹的错身,就能让人扑了个空。
“诸位夫人莫怪,我家夫人不在,奴婢护主心切,怕她被人说三道四,没忍住接了话,确实是失了规矩。”
说罢,她在所有人的抽气声中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奴婢打也打了,话却不能不说完。我家夫人说了,吃素悼念亡亲仅我裴府
之事,今日让诸位跟着吃苦,确实是她的错。她有错则改,从今往后再逢忌日,裴府当緊门闭户,不敢惊动他人。”
好事的人不少,听到她这话议论纷纷。说来说去,倒是没有人说顾荃做错了,反倒有人指责赵家人的不对。
寧夫人緊皱着眉,有些不太赞同地看着罗氏,“裴夫人所行,一有孝心,二合规矩,半点错处也没有。侯夫人若是心疼府里的孩子,让人买些点心哄哄便是。”
罗氏再一次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也是没想到,从来不怎么看得上,該用时才会想到的榆木棒槌,居然有一天会打到自己身上。
更让人生气的是,宁夫人犹嫌不够似的,还在劝她指点她,“侯夫人也該给府里的人立些规矩,这上门祭拜别府的亡亲,竟然为了一口吃的又哭又闹,传扬出去还当你们侯府没落了,光想着打秋风。”
打秋风几个字,听在罗氏耳中,比几个耳刮子还响。
南柯当下给宁夫人行礼,“难怪人人都说宁大人高风亮节,宁夫人是女中君子。有夫人作证,日后定然没有人敢说我家夫人的不是。”
宁夫人最喜欢听这样的话,一句女中君子,听得她五脏六腑都舒坦无比,不自觉背都挺直了些。
“你回去转告你家夫人,有我在,万不会让人颠倒黑白。”
赵家人闻言,一个个像被鱼刺给卡了喉咙,别提有多难受。
*
裴府内,赵頗留到了最后。
等到人都走得完了,他“扑通”一下跪在芳宜郡主面前,叫了一声“大伯娘”后,突然失声哭起来。
芳宜郡主扶他不起,叹了一口气。
他哭得十分伤心,像做错事的孩子,也像受了委屈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