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暗潭死水般的心被人搅起,再難恢复平静,恰如那暗梁處躲藏的飞蛾,一旦乍见红焰灯烛,竟不管不顧地扑过去。
她的流泪,她的哀婉,便是那万丈红焰,不灭的灯火!
“祜娘,我说过我会帮你,你实在是不必如此。”
他放开她的手,然后别过脸去,不是不愿看她,而是怕自己再看下去,那内心深處已然快要压制不住的欲兽就会冲出来。
顧荃却会錯了意,以为他是嫌自己心机太重,不想再看到自己。
这哪里能成!
当下反过来去抓他的手,死死按在自己的心口上,“裴大哥,你听,我的心是为你而跳。若这世间没有你,它不会跳得这么欢快,或许过不了多久,便不会再跳了。”
马车依旧平稳地继续前行着,市井的喧闹一直不断。这一方天地仿佛与世隔绝般,弥漫着末日男女对决的气氛。
顾荃的眼中全是他,他紧抿的唇,完美的下颌,得天独厚的侧颜,哪怕是在这种时刻,仍然讓人感慨惊艳。
“裴大哥,你若不信我,那我只能去死……”
死这个字还没完,嘴就被男人的大掌捂住,那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从唇间涌入,温温热热的像是在与之热吻。
果然还是这一招有用!
一哭二闹三上吊,当真是屡试不爽。
“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裴郅的气息明显不稳,暗自懊悔,懊恼自己为何要同她计较,悔自己不應该讓她害怕。
这玉人儿简直是水做的,哭成这个样子……
顾荃心头一喜,还在装可怜,“裴大哥,那你信我了吗?你以后还会不会怀疑我?”
这种事她也不想再来,毕意还挺伤身伤心。
“咕咕”
肚子里的叫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打破这一方天气酝酿出来的气氛。
但凡是要进宫之人,最怕内急失態误事,故而无论是谁都会禁食禁水,顶多就是润个喉,是以夫妻俩人早起什么都没吃。
裴郅心下叹气,越发恼自己。明知这玉人儿不经饿,他竟然还与之计较这些本不應该计较的事。
他从车厢的暗格中将備好的点心取出,递到顾荃面前。
顾荃小脸上全是泪,一只手还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当下吸了吸鼻子,娇声弱气地问,“裴大哥,你还没回答我呢。”
“我以后不会再问。”
不说相信,只说不问。
裴郅向自己的本心认输,将她扶起。
若是搁在从前,她必是要装一装脚麻之类的来一个投怀送抱的接触。然而经过方才那一遭,她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再心急。小摸小碰能保命已是万幸,如果时机还不成熟,莫要再想着搞一个大的。
她低头坐好,正吃着点心时,外面飘来热食的香气,以及卖餛饨地声音,还氤氲着水气的美目一亮,好比是阳光突然照入谷中的清泉,一时光彩晃人眼。
裴郅见之,心动之际,亦生出怜惜来,当下命人停车。
餛饨摊子就在路边,草棚底下摆放着几张小方桌。铁锅里的水不断地滚着,热气中夹杂着而与肉的香气。
顾荃看着那从容自若坐下的人,觉得格格不入的同时,又生出几分窃以为的想法。这人先前还怀疑自己,质问自己,如今作罢不说,还愿意迁就自己来吃路边摊。
或许,可能,会不会他并不讨厌她?甚至是有点喜欢她?
她如是想着,也坐了过去。
旁边的小桌坐着一家四口,夫妻俩带着两个男孩,大的那个约摸七八岁的样子,小的大概四五岁。
从衣着来看不是什么富裕的人家,一家人只要了一碗餛饨。当娘的拿碗分给两个孩子,当爹的坐着看。大的孩子應是极其的懂事,还从自己碗中拨出两个给自己的弟弟。
她一边看一边吃,一碗馄饨很快吃完,目光收回来时却见裴郅也在看他们。
须臾,她明白了什么。
正想说话时,裴郅将自己碗里的馄饨往她碗里拨。
不远處,一行金吾卫朝这边走来,为首之人打老早就看到他们,毕竟他们那一身的重工华服实在是惹眼,更别提两人那相得益彰的顶极容貌。
关云風看着裴郅的举动,似是有些牙酸,扯动嘴角时露出一口白牙,将威風凛凛的气势削弱几分。
“我没看錯吧?那人是裴寺卿。”他身后有个下属一脸惊奇地问旁边的人。
另一个人道:“还真是裴大人,想不到裴大人成亲之后,竟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原本清冷淡薄不喜与人亲近之人,此时却坐在路边吃着馄饨,还体贴地分给自己的妻子,仿佛沾染了人间的烟火气,瞧着像是多了几分世俗凡尘的人情味。
不说他们惊讶,连顾荃本人都感到意外。
她也不矫情,几口就将裴郅分给她的馄饨给吃了,吃完之后还眉眼弯弯地看人,仿佛在说谢谢,也仿佛是还要。
“裴大人。”
一道煞风景的声音傳来,她表情一敛的同时,不悦地睨了对方一眼。那盈水的美目,像是骤然结上冰霜,透着几分冷意。
关云风见她方才还对着裴郅笑靥如花,转头就给自己白眼,眼底隐有一丝錯愕。
这个顾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