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掌柜正和一个中年男子在说着话,那人身后跟着十几人,随行的有好几辆馬車,虽看马車停在外面看不真切,但尚能确定马车上那堆得高高的箱笼。
那中年男子示意所有人别吵,对掌柜道:“附近就你们一家客栈,我们挤一挤便是。”
掌柜面露难色,“你们东西多,我们店小……”
有人应是等得不耐烦,跑到后院一看,见后院停着几辆马车还有十几口厚重结实的箱子,大声嚷嚷,“别人都能放,我们也能放。”
那中年男子一听,忙对掌柜道:“无碍的,我们的东西也放在后院即可。”
他掏出一袋银子来,交到掌柜手上。
掌柜的犹豫了几下,最终同意讓他们住下。
顧荃给黄粱使了一个眼色,黄粱立马领命而去。等到那些人聚在一
起吃吃喝喝时,黄粱去而返回。
“姑娘,那些箱子里的东西都不值钱。”
箱子全是新的,雕花精美朱漆铜锁,里面装的东西却是不尽如人意,尋常的布料、一些常见的玩意儿,还有土仪摆件,首饰倒是也有,瞧着成色都不太好。唯一配得上箱笼的,是几套料子上等绣金描凤的床单被褥。
“看着像是嫁妆,也不知是谁家的姑娘送嫁,用那样好的箱子装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摆明是遮遮掩掩糊弄人。”
顾荃闻言,若有所思。
*
西南府,曹宅。
若谷从外面回来,一脸的納闷,眉宇间还有焦急之色。打眼看到自家姑娘面容阴郁地坐在窗前,一言不发地不知在看什么,心下一个突突的同时,头皮开始紧绷。
这几日来罗月素常如此发着呆,哪怕没有打人骂人,却比打骂更讓人不安。
她听动静转身,眉心拧着,“怎么?如今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你也不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了?”
若谷嘴发干,心发苦,“姑娘,奴婢不敢!不是奴婢不去,而是门房拦着奴婢,不讓奴婢出门。说是姨夫人的吩咐,近日城内乱得很,让我们不要随意出门。”
“不就是施如梅不见了吗?她那个性子,指不定是自己野去哪了,怎地就是城中乱?”罗月素眉头越紧,忽地站起来,“我去和表姨母说。”
“羅儿,我这孩子,性子怎么如此毛毛躁躁的,和你娘还真是像。”曹夫人人未到,声音先到,嗓门实在是不小。
羅月素一听她这么说自己,还有自己的母親,哪里肯干,脸色更加的阴郁,表情也极其的难看,“表姨母,您说我也就罢了,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娘?”
曹夫人笑着,人已进了屋。
她的笑不达眼底,不大的眼睛看向羅月素时,再无之前的慈爱温和,变得锐利而挑剔,“我当长辈的指点你,你竟如此不服管教,可见这些年被你母親给惯坏了。”
“姨母!”羅月素察覺到态度的不对,为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声音不自覺大了许多,“您这是怎么了?可是罗儿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您?”
“我是实话实说而已。”
罗月素掐着掌心,“看来我住了这些时日,实在是太过麻烦表姨母,我不敢再过多叨扰,这就准备回京。”
曹夫人笑出声来,目光满是讽刺,“你和我那表姐真像,从来都以为自己比别人高一头,从来都这么的自以为是。”
这下不说是罗月素,就是若谷都感觉到不对。
主仆二人刚一动,就被曹夫人的人给拦住。
曹夫人像是撕开先本的脸皮,变成另一个人,“罗儿,我劝你最好乖乖听话,这里是西南府,不是南安城。你父親已把你托付给我,以后你就留在这里,哪儿也不能去。”
她见罗月素白着脸,说不出话来,冷笑一声,“当年你母亲看上你父亲,你父亲碍于她是户部尚书的女儿不敢拒绝。这些年他凭自己的能力坐上户部侍郎的位置,旁人私下却说他是靠你外祖父提携。
你母亲沾沾自喜,心胸狭隘而善妒,明明只生了你这么一个女儿,却死死霸占着你父亲,不肯为他納妾,眼睁睁看着他绝后。”
“您胡说!”罗月素欲往外冲,被一个婆子死死拦着,“我父亲对我母亲爱重,说此生唯她一人足矣,哪里是您说的这般不堪。他们夫妻恩爱……”
“夫妻恩爱?”曹夫人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大笑起来,“你父亲这些年一直在忍,你难道看不出来嗎?”
她与柴氏虽是表姐妹,但身份地位相差不小。柴家家世好,柴氏又是嫡女。而她母族不如柴家,且她还是庶女。
当年柴氏产女时伤了身子,柴夫人曾尋摸着送一房贵妾以给罗家延续香火,她因着被人说好生养而入了柴夫人的眼。柴夫人与她嫡母商议好,择日送她去罗家。
她见过罗谙,罗谙的儒雅清俊和稳重都让她倾心不已,虽说是做妾,却满心欢喜。谁知柴氏不同意,让她沦为众姐妹中的笑柄。
后来她婚事不顺,最后嫁给出身长相能力都不显的曹通判。当时曹通判还未出仕,若不是罗谙暗中帮助,也不可能有今天。
“你父亲那么好的人,就因为娶了你母亲而无后。他知道你母亲把你惯坏,在京中难寻好人家,这才早早给你做好打算。你安心留在这里,静等着嫁进施府。”
“我父亲不会这么做的。”罗月素恐慌着,心里却是知道她说的是真的,“我要回京,我要亲自问他。便是真让我嫁人,我也要从京中出嫁。”
“不必问了,你父亲已派人送了嫁妆出京,算日子也快到了。”曹夫人给那几个婆子使眼色,“你们好好照顾表姑娘,切莫让人伤了碰了。”
那些人齐齐称是。
“表姨母。”罗月素牙齿都在颤,情急之下,她突然想到一人,急忙叫住曹夫人,“我与裴夫人交好,嫁人这么大的事,我想亲口告诉她。”
曹夫人眼底闪过一丝不虞,她想起施夫人说的话,几乎是咬牙切齿,“那个丫头瞧着嬌娇弱弱不经事的样子,我还当是个不顶事的,没想到看走了眼。如梅与她见过,第二天人就失踪,指不定是她捣的鬼。”
幸好他们没有露出丝毫破绽,纵是那对夫妻真的回京,也道不出他们的错来。
“裴大人和裴夫人出城祭拜后一直未归,有人说他们已经返京,你便是去了也见不着人。你不要多想,安静待嫁便是。”
罗月素闻言,彻底傻眼。
难怪这两天她让若谷去传话,无一例外吃了闭门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