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端平还在讲。
娓娓道来,却像在泄。
想把心中淤积的话一次说干净。
“肉身不过是臭皮囊,工具罢了。用来赎清前世罪孽,消解业力,以求来世能有个好出身,甚至脱苦海。”
他猛地抬眼,目光灼灼地看着朱罡烈。
“但……”
“在天河水府的所见所闻,却给了贫僧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
“我从未想过,种地叫农民,而不是农奴。
他们竟可以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田产!
可以通过公开考核,成为受人尊敬的官员、军士!
可以自由地经商,追求财富!”
朱罡烈笑得很真诚,“人生来不平等,但不平等并不天然。农民辛苦劳作,不应爱悲苦,他们必须清楚,每一滴汗水都在浇灌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
僧端平捂住脸,“是!他们有家庭,有希望,更有……尊严!”
“那种即便身为水府之主的元帅您,也不能随意践踏的尊严!”
朱罡烈平静地看着他。
这不是简单剖白。
僧端平今日在大殿上的言行,已胜过千言万语。
“元帅,”僧端平强自收拾激荡的心神,一脸忧色,“下一步,您打算如何?”
青唐城内高手如云。
辛饶丹朱不是巴图鲁,更不是贡布多吉。
若他真一意孤行,所有人都会跟随。
数不尽的战士,不日便会挥师福陵山。”
“我信。
”朱罡烈将黑白棋子分开,一枚枚,从容不迫地收入罐中。
僧端平猛地拉住他的手,“元帅,天河水府虽上下齐心,但以目前的实力对抗象雄王,恐怕……绝无幸免。”
“我出生的地方,很神奇。”
朱罡烈轻拍僧端平的手,以示安抚,“那里的老百姓比军人更好战,军队叫人民子弟兵。”
“人民子弟兵……”
“在那个地方,但凡是个血性爷们,都能侃两句兵器型号。他们喜欢用军迷称呼自己,因为那样能凸显阳刚之气……”
僧端平奇怪,不明白他说这些话有什么意图。
“明知打不赢的仗,打不打?”
僧端平更糊涂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
自相矛盾,逻辑不通。
却听朱罡烈突然加重语气,“打不赢,也得打。还得打赢!除非……家里的爷们死绝!因为,背后是咱家,是咱妈!”
一捧棋子被撒到棋盘上,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听在僧端平耳中,却如万马齐喑,振聋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