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的瞳孔深处,再次掠过一丝极深的波澜。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子——脆弱与坚韧在她身上矛盾地交织,闺秀的泪痕未干,眼底却燃烧着军医般的冷静与将军般的决断。她避开了他的质问,却用最无可辩驳的理由和最清晰的指令,掌控了局面。
好一个沈云昭!或者说…好一个林风!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复杂难明,包含了太多探究、审视,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激赏?随即,他不再犹豫,果断转身,声音如同金铁交鸣,瞬间压下峡谷中所有的杂音:
“裴七!”
“属下在!”一名身材精悍、脸上带着一道新鲜刀疤的铁卫队长立刻上前,单膝跪地。
“你带十人留下,清理战场!所有匪尸,仔细查验,不得遗漏任何可疑之物!特别是弩箭、令牌、随身物品!现异常,即刻封存,飞马报我!”萧绝的命令斩钉截铁。
“遵命!”裴七抱拳领命,眼神锐利如鹰。
“其余人!”萧绝的目光扫过肃立的铁卫,“立刻准备!卸下两副马鞍,铺上所有能找到的软垫、毛毡!将沈大人和那位护卫小心抬上,务必平稳!用最快的度,回京!遇城闯城,遇关闯关!阻者,杀无赦!”
“遵命!”四十名铁卫齐声怒吼,声震峡谷,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铁血煞气!瞬间行动起来,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开始运转。
萧绝再次转向沈云昭,将一块沉甸甸、刻着狰狞睚眦纹的玄铁令牌递到她面前:“拿着!见令如见本王!”
沈云昭毫不犹豫地接过令牌,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混乱的心神再次一定。她不再看萧绝,迅俯身,从药包中取出那柄用于处理伤口的锋利小刀。她的手指依旧在微微颤抖,但眼神却专注得可怕。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小心地将刀刃压在父亲胸口那乌黑弩箭的箭杆上,避开毒血涌动的创口边缘,开始极其谨慎地切割那坚韧的箭杆。
每一次微小的切割动作,都牵动着沈柏年微弱的生机。沈云昭额头的冷汗大颗大颗地滚落,混合着眼角的泪,砸在冰冷的雪地上。她全部的意志都凝聚在刀尖之上,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屏蔽了萧绝那如影随形的审视目光,屏蔽了春桃压抑的啜泣,屏蔽了峡谷呜咽的风声。
此刻,她只是一个女儿,一个拼尽全力要从死神手中抢夺父亲的医者!
锋利的刀刃精准地切入坚韧的箭杆,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沈云昭屏住呼吸,全部的意志力都凝聚在指尖,控制着刀锋的角度和力度,唯恐一丝多余的震动牵动那深入肺腑的毒箭,引致命的毒血倒灌。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在下颌处凝聚成滴,砸落在父亲染血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更深的暗红。
终于,“咔”一声轻响,箭杆被成功截断!留在体外的大半截箭杆被沈云昭小心取下,断面渗出粘稠的黑血。她立刻抓起大把的金疮药粉,混合着烈酒,死死按在创口周围,再用绷带一层层紧紧缠绕、加压包扎,最大限度地封堵创口,延缓毒素随血液奔流的度。整个过程快、准、狠,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另一边,在萧绝的示意下,另一名懂得简单包扎的铁卫也以同样利落的手法处理了凌风肩头的毒箭。
铁卫们的动作更是迅捷如风。几匹最健壮的战马被迅牵来,马鞍被卸下,厚厚的毛毡、甚至是从死去匪徒身上剥下的皮袄,都被铺在了马背上,临时搭建起两个相对柔软的“担架”。
“小心!轻放!保持平稳!”沈云昭嘶哑着声音指挥,和几名铁卫一起,万分谨慎地将昏迷的沈柏年抬上马背的软垫。她亲自用厚厚的披风将他紧紧裹住,只露出苍白的脸。凌风也被安置在另一匹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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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萧绝翻身上马,乌云盖雪出一声激昂的嘶鸣。他看了一眼被铁卫搀扶上马、依旧面无人色的春桃,眼神冰冷,没有任何言语。
“驾!”
“驾——!”
马蹄声再次如同滚雷般炸响!五十铁卫(留下十人)化作一道黑色的钢铁洪流,拱卫着核心的两骑“担架”,冲出落凤坡狭窄的死亡峡谷,向着京城方向,绝尘而去!度比来时更快!每一个铁卫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与急迫,马鞭在空中炸响,催促着战马将度提升到极限。
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刀,更加猛烈地迎面刮来,抽打在脸上,刺骨的疼痛。官道上的积雪被急奔驰的马蹄践踏、扬起,形成一片迷蒙的雪雾。沈云昭伏在马背上,一手紧紧抓着缰绳,另一只手则死死护住身前马背上父亲的身体,尽量用自己的身体为他遮挡一部分寒风。她的大氅早已敞开,包裹在父亲身上,自己只穿着单薄的骑装,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衣物,侵入四肢百骸,冻得她牙齿咯咯作响,脸色青白。
然而,身体上的冰冷,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
“太后鸩杀”!
这四个字如同淬毒的魔咒,在她脑中疯狂盘旋、嘶吼!母亲温柔含笑的面容,与父亲临死前那怨毒恐惧的眼神,在眼前疯狂交织、撕裂!前世林风在朝堂上听闻的关于深宫倾轧、关于那位垂帘听政、手腕铁血的太后的种种传闻,如同沉渣泛起,带着阴森的寒意!
为什么?母亲一个深居简出的侯府夫人,为何会引来当朝太后的毒手?那枚宫禁御用的缠枝莲纹玉扣…父亲死死攥着它…它究竟代表了什么?是母亲的遗物?是父亲查案的证据?还是…指向那场毒杀的致命线索?
巨大的谜团如同厚重的、沾满血的帷幕,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而更让她如芒在背的,是身旁那道如影随形、冰冷探究的目光!
萧绝策马与她并行,距离很近。他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在疾驰中依旧稳如山岳,玄色的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没有再看她,目光直视着前方被风雪笼罩的道路,侧脸的线条冷硬如刀削。但沈云昭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那强大而敏锐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蛛网,始终笼罩着自己。他听到了!他听到了父亲的遗言,看到了那枚玉扣,更看到了自己那一刻无法掩饰的滔天恨意和震惊!
“你究竟是谁?”
那个冰冷的问题,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斩落!
身份…林风的身份…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欺君?妖孽?无论哪一条,都足以让她万劫不复!而“太后鸩杀”这个惊天秘闻,更是一个足以将整个沈家、甚至牵连靖王府都碾为齑粉的巨大漩涡!
怎么办?该如何应对萧绝的质询?如何在这滔天的阴谋与杀机中,保住父亲的命,查清母亲的死因,同时隐藏住自己惊世骇俗的秘密?
纷乱的思绪如同乱麻,在冰冷的寒风中疯狂撕扯着她的理智。她只能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口中尝到浓重的血腥味,用这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专注于身前的父亲,专注于那随着颠簸而愈微弱的呼吸。
“呃…”马背上,被厚厚毛毡包裹的沈柏年,在剧烈的颠簸中,身体忽然极其痛苦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再次出沉闷的、濒死的呻吟。一缕新的黑血,缓缓从他紧抿的唇角溢出。
沈云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勒紧缰绳,青骢马出一声嘶鸣。
“父亲!”她焦急地呼唤,手指颤抖着去擦他嘴角的血迹。
就在这时,沈柏年那双紧闭的眼睛,眼皮再次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似乎用尽了最后残存的一丝意识,想要睁开。他的嘴唇翕动着,比之前更加微弱,气若游丝,几乎只是口型。
沈云昭将耳朵几乎贴到了父亲的唇边,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匣…先…皇后…遗物…不…可…示人…”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字眼,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火星,艰难地挤出。
先皇后遗物?!
沈云昭的心脏如同被重锤再次狠狠击中!这又是何意?与母亲的死有关?与那枚玉扣有关?与太后…有关?!
然而,不等她细想,沈柏年那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似乎彻底耗尽,身体猛地一沉,再次陷入了更深的、毫无反应的昏迷之中,嘴角的黑血却流淌得更多了。
“父亲!”沈云昭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她紧紧抱住父亲冰冷的身躯,感受到那生命之火正在急地黯淡、熄灭。
“再快!”萧绝冰冷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也看到了沈柏年嘴角新溢出的黑血,眼神变得更加幽深。他猛地一夹马腹,乌云盖雪如同离弦之箭,骤然加,冲到了队伍的最前方,如同一柄破开风雪的黑色利刃!
“跟上王爷!”铁卫们齐声呼喝,马鞭炸响,整个队伍的度再次提升,在茫茫的雪原上,拉出一道决绝的、奔向生机的黑色轨迹。马蹄翻飞,踏碎冰雪,奔向那座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却暗藏无数杀机与秘密的巍峨城池──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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