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右手。那手苍白瘦削,腕骨嶙峋,上面缠绕的绷带渗出点点刺目的金红——那是昨夜暖阁激斗留下的伤,更是强行催动狴犴之目留下的反噬印记。
她的手指指向严嵩手中那份所谓的“陈年奏疏”抄本。
“严嵩…你手中那份…记录萧炎‘邪法失控’症状的旧档…是何人所书?何时所录?可有当年经手太医署名?可有先帝御批朱印?”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冰冷的连珠箭,射向严嵩。
严嵩心头猛地一沉!这份“旧档”本就是他们为了构陷,根据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言和刻意扭曲的记载伪造拼凑的,细节根本经不起推敲!哪里去找当年的经手太医?先帝御批更是子虚乌有!
“这…此乃大理寺封存旧档!自然…自然有据可查!”严嵩强作镇定,试图蒙混过关。
“有据可查?”沈云昭珠帘后的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蕴藏的嘲讽足以让严嵩如坠冰窟。“好…本宫今日…就陪你…查个明白!”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贺兰山!”
“臣在!”贺兰山如同出鞘利剑,一步踏出,声震殿宇。
“持本宫狴犴金印!”沈云昭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即刻前往大理寺封档库!调取…天启七年!萧炎谋逆案!所有原始卷宗!包括…所有涉案人员的审讯记录、证词、物证清单!以及…当年负责勘验‘天火焚身’现场的仵作记录!所有!一件…不许遗漏!”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脸色煞白的严嵩:“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就在这…太极殿上!验!”
轰!
如同平地惊雷!
狴犴金印!暗卫最高权柄!拥有直接调阅、核查包括宗室案卷在内的一切机密档案之权!沈云昭这是要当众掀桌子!要把当年那桩血淋淋的禁忌旧案,彻底摊开在阳光之下!
严嵩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太清楚自己手里这份“旧档”是什么货色了!一旦真正的原始卷宗被调来,尤其是仵作记录,他那些牵强附会的“症状相似”谎言,立刻就会被戳得千疮百孔!伪造、构陷监国长公主的罪名…他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殿下!不可!”严嵩失声尖叫,声音都变了调,“萧炎案乃先帝钦定禁忌!卷宗封存,岂可轻易示人!此乃动摇国本!惊扰先帝英灵啊!”他只能搬出“禁忌”和“先帝”这最后的大旗。
“惊扰…先帝英灵?”沈云昭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森寒,那寒意仿佛能冻结人的骨髓!一直压抑在灵魂深处的、属于萧炎的冰冷恨意,如同被点燃的毒火,猛地窜起!
“严嵩!你翻出此案…构陷本宫之时…可曾想过…惊扰先帝英灵?!”
她猛地踏前一步!
这一步,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身形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孙仲景和贺兰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她硬生生地稳住了!那双穿透珠帘的眼睛,死死锁定严嵩,里面的恨意与杀机如同实质!
“你说症状…相似?好!”沈云昭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本宫问你!当年…太庙祭天广场…萧炎及其同党…被‘天火焚身’…是何等景象?!”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尖锐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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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烈焰焚空!还是地火喷涌?!”
“是血肉成灰!还是魂魄俱灭?!”
“那所谓‘天火’…是煌煌天威!还是…见不得人的…魑魅魍魉?!”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严嵩的心上,也砸在殿中许多经历过那场惨案的老臣心上!那血与火、惨叫与绝望交织的场景,瞬间浮现在他们眼前!严嵩哪里知道这些细节?那份伪造的旧档里只有含糊其辞的“天火焚之”四个字!
“说!”沈云昭厉声喝问,虽然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震慑神魂的力量!左腕狴犴之目的裂痕深处,那点本源金芒剧烈闪烁,传递着大地的愤怒与共鸣!
严嵩被这气势所慑,又被问到了致命要害,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官袍,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臣…臣…旧档记载…天火焚之…自然是…自然是…”
“自然是什么?!”沈云昭步步紧逼,珠帘后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是像本宫昨夜呕出的…心头热血一般…灼热滚烫吗?!”她猛地抬手,指向自己凤袍前襟上,那一片片早已凝固、却依旧刺目的暗红血渍!“还是…像昨夜暖阁之中…那些刺客身上…流出的…冰冷污血?!”
“噗——!”
话音未落,一股无法抑制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头!识海深处,昨夜因那枚神秘玉佩引动的玄冥印记与狴犴金芒的惨烈冲突余波,加上此刻极致的情绪波动和身体透支,再也无法压制!
一口滚烫的、带着惊人灼热气息的金红色鲜血,狂喷而出!
鲜血并未落地,大部分溅射在冰冷的金砖上,出“嗤嗤”的灼烧轻响,冒出丝丝白气!更有一小股,如同有生命般,竟直接喷溅在严嵩高举着的那份“陈年奏疏”抄本之上!
“嗤啦——!”
那看似古旧的纸张,在接触到这蕴含着九阳金火丹残余药力与沈云昭心头精血的滚烫血液瞬间,竟如同被真正的火焰点燃,边缘迅焦黑卷曲,出刺鼻的焦糊味!伪造的墨迹在高温下迅晕染、模糊、变形!
这诡异而震撼的一幕,如同烈火烹油,瞬间点燃了整个太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