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映雪,净世芳华。
劫后余生的战场,陷入一种近乎神圣的死寂。粘稠的污秽血雨被漫天飘零的血玉梅花取代,冰冷的雪花无声洒落,覆盖着焦黑的土地与残破的尸骸。每一朵血梅触及之处,污秽便如冰雪消融,留下被净化的灰黑土地,或抚平了狰狞伤口的幸存者。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冷冽梅香,洗涤着灵魂的疲惫与沉渊残留的低语。
帝宫那道巨大的裂缝,在漫天血梅与净化法则的持续冲刷下,正以肉眼可见的度弥合、缩小。翻腾的污秽核心退缩至最深处,那道被“烬海焚心”撕裂的炽白伤口边缘,法则之火如同获得了新的燃料,燃烧得更加旺盛,死死压制着沉渊意志的挣扎。不甘而恐惧的意念尖啸,如同垂死的野兽在深渊中呜咽,越来越微弱。
战场中心。
沈琰握着那根尺许长的净世血梅枝。枝干温润如血玉,流淌着暗金与灰白交织的道纹,枝头三朵含苞待放的血玉梅骨朵,在细雪中微微摇曳,散出纯净而坚韧的光晕。
然而,这具由骨与烬构成的身躯,却并非完好无损。
他胸膛内部,那枚新生的暗金道种,光芒明显黯淡。强行抽取核心本源守护凤簪,承受金簪彻底崩碎的精神冲击,又在最后关头逆转法则、催生漫天血梅,每一重代价都沉重地烙印在这初生的道基之上。道种表面,那道细微的、如同冰裂的痕迹,并未随着沉渊的退缩而消失,反而如同活物般,在暗金的光晕中缓慢地、顽强地蔓延、加深。
更引人注目的是,这道裂痕的边缘,并非光滑。无数极其细微、如同蛛丝般扭曲的暗红色纹路,正沿着裂痕的走向,向着道种内部悄然侵蚀!这些暗红纹路,散着与沉渊污秽同源的、令人心悸的阴冷怨毒气息,如同附骨之蛆,死死咬住道种的裂痕,不断污染、蚕食着新生的法则核心!
这是沉渊意志在核心重创、被迫退缩前,倾尽全力留下的最后、也是最阴毒的诅咒与侵蚀!它无法在正面击溃这新生的道种,便要将这蕴含了涅盘、焚灭与净化法则的种子,从内部彻底污染、扭曲,最终化为它的一部分!
“蚀…道种…归吾…”沉渊意志最后一丝残留的怨毒意念,如同毒蛇的低语,缠绕在道种的裂痕之上。
沈琰头颅中的金焰,平静地燃烧着,映照着道种内部那场无声的战争。暗金的本源光芒与暗红的污秽蚀纹相互纠缠、湮灭、拉锯。每一次暗红蚀纹的侵蚀,都让道种的光芒更加黯淡一分,也让骨架本身的气息出现一丝难以察觉的紊乱。
“殿下!”周骁挣扎着,在两名同样伤痕累累但被血梅净化了伤口侵蚀的士兵搀扶下,踉跄着靠近。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沈琰的胸膛——那透过熔金琉璃骨隐约可见的、被暗红蚀纹缠绕的黯淡道种上。“您的伤…那污秽…”
老道也强撑着赶了过来,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沈琰道种的裂痕,脸色剧变:“道种裂痕!污秽蚀纹!沉渊…沉渊在侵蚀殿下的道基!这是本源诅咒!”他声音干涩,充满了恐惧。道种受创本就凶险万分,如今更被沉渊本源怨毒侵蚀,如同在根基埋下了剧毒的种子,随时可能彻底爆,将殿下的涅盘道途拖入万劫不复!
沈琰没有回应。他缓缓抬起握着血梅枝的右臂(左臂在凝聚梅枝时已化为本源融入),熔金的指骨轻轻拂过枝头一朵含苞待放的血玉梅骨朵。
嗡!
那朵花苞微微一颤,散出更加浓郁的净化气息,试图驱散沈琰道种裂痕上的污秽蚀纹。
然而,效果甚微。
暗红的蚀纹如同最顽固的污垢,仅仅是被净化气息压制得稍稍黯淡,却依旧死死缠绕在裂痕之上,甚至更加深入地往道种内部钻去!血梅枝的净化之力,对沉渊这种源自核心本源的诅咒侵蚀,效果大打折扣!
“不行!殿下的道种蕴含法则本源,层次太高!这血梅枝虽神异,却更偏向于大范围净化与生机滋养,对这种直接烙印在道基上的本源诅咒…力有未逮!”老道急得直跺脚,冷汗涔涔而下。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警戒的修士突然指着天空,惊恐地喊道:“看!月亮!月亮…不对劲!”
众人闻声抬头。
沉渊污秽被血梅净化驱散后露出的墨蓝色夜空中,一轮清冷的圆月高悬。这本该是劫后余生的慰藉,象征着纯净与希望。
但此刻,那轮皎洁的圆月边缘,不知何时,竟悄然攀附上了一丝极其细微、若不细看几乎无法察觉的…暗红色!
那暗红如同活物,正沿着月轮的边缘,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向上蔓延、侵蚀!被它侵蚀的月面区域,清冷的月华似乎被蒙上了一层阴翳,光芒变得浑浊、阴冷,甚至隐隐透出一丝沉渊污秽特有的怨毒气息!
“月…阴属…滋养…吾之蚀…”沉渊意志残留的怨毒低语,仿佛顺着那被侵蚀的月华,丝丝缕缕地渗透下来,缠绕在每一个抬头望月者的心头,带来冰冷的寒意与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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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蚀月!”老道倒抽一口凉气,声音都在颤,“沉渊在利用天地阴属之气滋养它的诅咒!它在污染月华!被污染的月华洒落,会加殿下道种上蚀纹的蔓延!也会侵蚀所有吸收月华疗伤者的根基!”
仿佛印证着他的话,沈琰胸膛内,那枚道种裂痕上的暗红蚀纹,在浑浊月华洒落的瞬间,猛地亮了一下!侵蚀的度,似乎加快了一丝!骨架的气息也随之一阵波动!
“该死!快!隔绝月华!”周骁嘶吼着下令,幸存的修士和士兵们慌忙撑起残破的灵力护罩,试图阻挡那被污染的月光。然而,月华无孔不入,普通的灵力护罩效果微乎其微。
沈琰头颅中的金焰,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摇曳,如同风中烛火。道种被侵蚀的痛苦,混杂着沉渊怨毒低语的精神污染,如同冰冷的毒针,狠狠刺入他初生的意志核心。他握着血梅枝的骨掌微微收紧,枝干上流淌的道纹光芒明灭不定。
沉渊的阴毒,乎想象。它正面不敌,便潜伏于暗,利用天地法则,以月华为媒介,持续不断地滋养那寄生于沈琰道种裂痕上的蚀纹,如同慢性毒药,要将他一点点拖垮、污染、最终同化!
被动防御,只有死路一条!
沈琰猛地低头,燃烧着金焰的“目光”,穿透自己熔金的胸骨,死死“盯”着道种裂痕上那如同毒蛇般蠕动的暗红蚀纹。
一股源自骨烬深处、涅盘重生的不屈意志,混合着对沉渊无尽阴毒的冰冷愤怒,轰然爆!
嗡——!
他胸膛内的暗金道种,仿佛感受到了这股决绝意志,猛地迸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光芒不再是纯粹的暗金,而是带上了一丝焚灭虚妄的炽白!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爆出最后的反击!
道种的光芒狠狠冲击着缠绕其上的暗红蚀纹!蚀纹被冲击得剧烈扭曲、波动,如同被投入沸油的毒虫,出无声的尖啸!侵蚀的度被强行遏制!
然而,蚀纹的根须已深深扎入裂痕深处,与沉渊污染月华的本源相连。道种的反击虽猛,却如同斩断不断水源的毒草,只能暂时压制,无法根除!而每一次爆性的反击,都在加消耗着本就受创的道种本源!裂痕,似乎又加深了一丝!
“殿下!不可硬撼!道种受创,强行爆只会加剧裂痕!”老道看出了端倪,焦急地喊道。
沈琰的动作顿住了。
他头颅中的金焰剧烈跳动着,仿佛在疯狂地思考、推演。被动防御是死,强行爆亦是饮鸩止渴…出路何在?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手中握着的净世血梅枝,扫过枝头那三朵蕴含磅礴净化生机的血玉梅骨朵,最后,落在了自己胸膛内,那被暗红蚀纹缠绕的道种裂痕上。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意志核心中成型!
既然这蚀纹如同附骨之疽,与沉渊本源相连,难以根除…
既然血梅枝的净化之力难以深入道种核心清除这阴毒诅咒…
既然强行爆道种本源只会加自身崩坏…
那么…何不…以毒攻毒?以蚀…制蚀?
让这蚀纹…成为他的武器!成为他反向侵蚀沉渊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