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将画面固定在我们的上半身,当我和萤对话之时,镜头在我们两个之间来回切换。)
“那是什么样的表情,哭吗。”我歪过头去问他。
“嗯,一般来说是这样的。但有的时候不是这样,有的人悲伤的时候会皱眉,有的人会眼神躲避,有的人会嘴角下垂,还有的人……甚至会笑。”尽管他的嗓子已经坏掉了,充满了沙粒感,可他的声音依然还是很温柔的,我听得出来。
虽然他不久之后便会死掉,可他现在明明很高兴,内心也很平和。
“笑?就像你之前那样吗?就那天,我们闹掰的那天;”我想起那天他的颠笑,那么反常,那大概就是一种极度悲伤的表现。
“……”萤的表情顿了顿,眼珠向下没有目的地转动了一下。
“不是,那天我并不觉得悲伤,我就是觉得真的挺可笑的。小陵。我是个有家不能回的亡国奴,你是个被抛弃的残次品,然后我们俩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遇到了,连活着都如此困难,居然还在妄想着传递什么文明。我真的觉得……很可笑啊!”萤的语气轻飘飘的,“你不觉得吗?”
他的脖子动了动,我知道他不舒服了。毕竟这坚硬的大石头,可不是什么柔软的枕头。
他的后脑很脆弱,有骨头也有皮肉,外面覆盖着一层厚重的毛发。
他不像我一样有一个金属外壳,怎么都弄不坏,也没有感觉,躺在什么地方都可以。
所以我赶紧把他的头抬起来,然后伸出左臂,再把他的头放下来。
他就像一个小娃娃一样任我摆布,乖乖地躺在了我的左臂之上。
“……”然后他转头看着我,呆呆地冲着我眨眼,好像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你这是在做什么。”
(切入萤的脸部特写,眼神疑惑。画面阴暗,色调冷蓝。)
我说:“我怕你硌着。石头太硬了。”
“那你的胳膊就不硬了吗?”他又反问。
“……”这次,我没说话。
对哦,好像确实是这个。
完了,我的手放在那里,拿走也不是,不拿走也不是了。
然后他又笑了,很猖狂很讽刺地笑,似在嘲笑我的笨。
“……”我心里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有呼吸的话),手臂畏畏缩缩的,试探着,“那我拿走?”
“算了,就这样吧。”
我还没有撤走它,萤就继续在我的胳膊上躺着了。
他拽着我,不让我走,还调整了一下姿势,仿佛那是一个什么很舒服的枕头,而他要在此安寝。
“你这手臂起码有点弧度,不会划伤我的脖子。”萤如此说,然后,便躺我怀里不动了。
“……”
(加入某些窸窸窣窣的小动物的声音。表现夜晚的沉静。)
我看着他如此安详的脸,会想到,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如果他不死,我就可以一直在他的身边学习,就算走不出去这片沙漠,也没有关系。
但是,我也知道,我的想法实在是太自私了。
我呆在这里当然无所谓,可这并不是人类适合生存的环境。
如果有机会,萤,是一定要离开这里的。离开沙漠,离开我。
……
(切入我的面目特写,代表眼瞳的红灯闪烁。表现内心的幽暗与纠结。)
“小陵,你在想什么?”萤突然睁开了一只左眼,只用一只眼睛看着我,而另一只眼睛闭上。
眼睛灵巧地在那里转,在搞着他这个年纪最喜欢的恶作剧。
“嗯……我没想。”我说,我才不把我的想法告诉他呢。
反正他又没有可以读取我思维程序的插件,我想什么,他怎么会知道!
“你可别骗人了,就你这点本事,还瞒不了我,我能感觉到,你有心事,跟我说说吧。”
好吧,他这家伙确实不一般,有读心术。
故事王国的人,果然有这我们这种科幻王国所不具备的魔法。
“……”我闭紧嘴巴。
“毕竟除了我,你还能告诉谁呢,”他用他那双极其沉静的眼神看着我,冲着我挑眉,“嗯?”
萤好像又回到了我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那种温柔又慈祥的样子。甚至还有一点调皮。
真奇怪,我有时候觉得他像个老人一样智慧、心事重重。
有时候又觉得他像个小孩,喜欢用一些很幼稚的语气,做着像这样的恶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