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信号重新在战术头盔内稳定跃动时,顾沉舟甚至没有一丝停顿。他对着内置麦克风下达指令,声音在电流的细微杂音里依旧清晰如刀锋刮过:“保持队形,目标点不变,全推进!”小队成员紧绷的神经没有丝毫松懈,刚刚恢复的通讯并未带来喘息的机会,脚下这片死寂的荒芜区域,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神经上。
荒芜区域并非真正的荒芜。焦黑的土地上覆盖着薄薄一层灰烬,踩上去出令人心悸的细碎声响,仿佛踩碎了无数枯骨。空气中弥漫着金属被高温灼烧后特有的、带着铁锈味的焦糊气息。视野尽头,扭曲变形的废弃管道如同巨兽的骸骨,沉默地指向铅灰色的低垂天空。一种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肩头。
“停!”顾沉舟猛地抬手握拳,战术手套上沾染的尘土簌簌落下。他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前方一片看似平整、颜色却比周围略深的地面。那区域在战术目镜的微光夜视模式下,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网格状热源轮廓。
太安静了,安静得连风声都凝滞。
然而,警示终究迟了半步。一名队员沉重的军靴刚刚踏足那片区域——
轰!
大地出了痛苦的嘶吼。第一声爆炸如同撕裂天幕的惊雷,毫无征兆地在脚下炸开,狂暴的气浪裹挟着灼热的金属碎片和滚烫的泥土碎石,如同无数柄烧红的剃刀横扫四方。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爆炸声疯狂地连成一片,此起彼伏,奏响一曲死亡的交响乐。刺眼的火光瞬间吞噬了昏暗,将这片死寂的焦土映照得如同地狱熔炉。地面剧烈地抽搐、拱起、塌陷,狂暴的能量撕裂空气,出令人耳膜刺痛的尖啸。
“散开!找掩体!”顾沉舟的吼声在震耳欲聋的爆炸轰鸣中几乎被撕碎。他几乎凭借野兽般的本能,身体在思维之前已经做出反应,一个迅猛的侧扑翻滚,狠狠砸向旁边一块半人高的凸起巨石。坚硬粗糙的岩石表面撞击着战术背心,骨头出沉闷的痛楚,但他死死蜷缩身体,将自己紧紧贴在巨石底部。灼热的气浪几乎同时从头顶呼啸卷过,带着硫磺和钢铁熔化的刺鼻气味,碎石和泥土暴雨般砸落在他背上、头盔上,出噼啪的脆响。
爆炸的狂澜席卷而过,留下短暂的死寂和浓得化不开的硝烟。队员们凭借训练刻入骨髓的反应,在生死一线间各自找到了依托:有人扑进了扭曲管道的凹陷处,有人滚入了被先前爆炸掀开的浅坑,有人紧紧贴伏在巨大的混凝土碎块之后。粗重的喘息声在硝烟弥漫的空气中此起彼伏,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万幸,剧烈的爆炸并未撕裂任何一个队员的身体,但前进的道路已被彻底摧毁,视野所及,布满了狰狞的弹坑和裸露的、闪着冷光的金属引信。
顾沉舟抹了一把糊在战术目镜上的泥灰,视野恢复清晰,眼前是触目惊心的雷区地狱。就在众人神经紧绷地评估着这钢铁与死亡构成的障碍时,一股新的、更加阴险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
“咳……什么味道?”靠近边缘位置的队员李锋猛地吸了下鼻子,眉头紧锁,声音里带着一丝异样的警觉。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腥,极其微弱,初闻之下甚至有些类似某种廉价工业香精,但随即,一种更深沉、更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迅占据了上风。它像无形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钻进鼻腔,黏附在喉头,带来轻微的麻痹感和难以抑制的恶心。这气味并非来自硝烟,它更阴冷、更粘稠。
“不好!”另一名负责化学侦测的队员王磊失声低吼,声音因惊惧而变了调,“是‘血兰’!代号‘血兰’的神经麻痹毒气!见鬼,他们混合了芥子气成分!”他的声音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刚刚因躲过爆炸而升起的一丝侥幸。他迅从腰间抽出一个小巧的侦测仪,仪器屏幕上代表毒气浓度的红色数字正以令人绝望的度疯狂飙升,刺目的红光映亮了他瞬间煞白的脸。
神秘组织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地雷爆炸的烟尘和混乱,成了释放这致命毒气最完美的掩护。浓稠的、带着诡异淡绿色的烟雾,正从他们侧前方一个不起眼的、伪装成岩石裂缝的通风口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如同地狱敞开了呼吸的孔洞。毒气贪婪地吞噬着空气,迅扩散,带着死亡的低语,朝着被困在雷区边缘的小队无声地合拢。
“面具!快!”顾沉舟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慌乱,只有钢铁般的决断。他反手扯开装备包侧面的魔术贴,动作快如闪电,精准地掏出防毒面具,用力扣在自己脸上。冰冷的橡胶边缘紧紧贴合皮肤,出“噗”的一声轻响,过滤罐开始工作,出细微的嘶嘶气流声。视野瞬间被目镜框定,呼吸也变得沉重而带有回音。队员们紧随其后,一片急促的金属卡扣闭合声和橡胶密封圈挤压皮肤的声音响起,每个人都迅完成了这保命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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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安全感并未真正降临。毒气“血兰”如同有生命的活物,源源不绝地从那个通风口涌出,无视了面具的阻隔,在目镜外肆意蔓延,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淡绿薄纱。能见度在急剧下降,原本清晰的雷区边缘变得模糊扭曲。时间仿佛被这粘稠的毒气拉长了,每一秒都沉重得如同巨石压在胸口。战术头盔内置的滤毒罐有效时间在飞流逝,冰冷的倒计时数字在顾沉舟的视界角落里无声跳动,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小队被困死在这片毒瘴与地雷构成的绝地,如同砧板上的鱼肉。
顾沉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战术目镜后的目光如同鹰隼,穿透越来越浓的淡绿色毒雾,反复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爆炸掀起的尘土还未完全落下,在毒气中悬浮翻滚。他的视线最终死死钉在那个不断喷吐着死亡气息的通风口。那并非天然岩缝,边缘有着明显人工切割的痕迹,伪装用的岩石涂层在剧烈的爆炸震动下已经剥落了不少,露出下方冷硬的合金管道内壁。毒气正从那里汹涌而出,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闸门。
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在他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
“集中火力!”顾沉舟的声音透过面具的传声器传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斩钉截铁地指向那个罪恶的源头,“目标,那个通风口!打掉它!”
没有质疑,没有犹豫。求生的本能和对队长绝对的信任,让所有队员瞬间行动起来。他们顶着毒气弥漫的巨大心理压力,冒着暴露位置引来更多攻击的风险,迅调整各自的射击位置。狙击手张海迅架起他的高精度反器材步枪,沉重的枪身稳稳抵住肩窝,十字准星牢牢套住通风口内壁隐约可见的金属结构。突击手赵猛、李锋等人则依托着焦黑的岩石或扭曲的金属残骸,将自动步枪的枪口稳稳指向同一个目标。
“开火!”顾沉舟的命令如同令枪。
刹那间,死寂的毒瘴被狂暴的金属风暴彻底撕裂!狙击枪沉闷厚重的轰鸣先炸响,一颗特制的穿甲燃烧弹脱膛而出,拖着灼热的尾迹,狠狠凿进通风口内部,爆开一团刺眼的火光和金属撕裂的尖啸!紧接着,数支自动步枪同时喷吐出长长的火舌,密集的弹雨如同泼水般倾泻过去!子弹撞击在合金管道内壁上,出暴雨敲打铁皮屋顶般的刺耳噪音,溅起无数耀眼的火星。跳弹在毒雾中尖锐地呼啸穿梭,在焦土上犁出一道道新的沟壑。
通风口在承受了远设计极限的狂暴打击后,终于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合金内壁被打得千疮百孔,向内塌陷,扭曲变形。管道连接处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最终“轰隆”一声巨响,整个通风口如同被巨兽一口咬断,轰然向内爆裂坍塌!大量碎裂的金属构件和混凝土块混杂着尚未散尽的毒气烟尘,猛地从破口处喷涌出来,像垂死巨兽最后的呕吐物。
奇迹般地,那致命的、淡绿色的“血兰”毒气喷涌之势戛然而止!虽然空气中残留的毒雾浓度依然致命,但源头被掐断,如同勒住了毒蛇的七寸。视野中的淡绿色,终于不再加深,甚至开始有了极其缓慢消散的迹象。
“通道!右侧!”眼尖的队员大喊。通风口被摧毁后,爆炸的冲击和管道坍塌,意外地在原本密布地雷的区域边缘,清出了一条狭窄、布满碎石和扭曲金属的缝隙。它紧贴着陡峭的岩壁,弯弯曲曲,如同一条地狱边缘的羊肠小道。
“跟紧我!踩我的脚印!”顾沉舟没有丝毫犹豫,第一个踏上了这条用爆炸和毁灭硬生生撕开的生路。每一步都踏在松动的碎石和锋利的金属边缘上,脚下不断传来令人心悸的滑动声。他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岩壁,目光如炬,死死盯着脚下每一寸可疑的土地,用最轻、最试探的方式落脚。汗水浸透了他的额,顺着鬓角滑下,在防毒面具内壁留下湿痕。队员们屏住呼吸,一个接一个,如同行走在万丈深渊之上的钢丝,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小心翼翼地踩着他留下的脚印,在死亡陷阱的边缘艰难穿行。
当最后一名队员踉跄着踏上对面相对坚实的土地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弯下腰,扶着膝盖剧烈喘息,防毒面具里回荡着如同拉风箱般粗重的呼吸声。身后那片淡绿色的死亡之雾和狰狞的地雷阵,终于被甩在了身后。但前方,指挥中心那冰冷、巨大、如同钢铁巨兽蛰伏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见。
指挥中心矗立在荒芜之地的核心,像一座由纯粹的钢铁和混凝土浇筑而成的巨大陵墓。棱角分明的外壁上布满了厚重的装甲板,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幽光,找不到一扇窗户,只有无数个黑洞洞的射击孔和传感器探头,如同巨兽身上无数只冰冷的复眼,无声地注视着任何敢于靠近的生命。巨大的合金闸门紧紧关闭,严丝合缝,仿佛亘古以来就未曾开启过。整个建筑散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死寂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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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沉舟打了个战术手势,小队成员立刻如同水滴融入沙漠般无声散开,利用地形和零星的掩体,从多个方向悄然逼近那钢铁巨兽的脚下。空气凝固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搏动的声音。
突然,没有任何预兆,那扇看似坚不可摧的合金闸门出低沉刺耳的摩擦声,竟缓缓向上升起!沉重的门体摩擦着轨道,声音如同巨兽磨牙。门内并非预想中的通道,而是如同蜂巢般密集的射击阵位!在闸门升起的瞬间,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已经从那些阵位中伸了出来,枪口后面,是穿着统一漆黑作战服、戴着全覆盖式战术头盔、眼神透过目镜冰冷如铁的敌人!他们早已严阵以待,仿佛一群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钢铁蜘蛛。
“开火!”闸门内传出一个冰冷无情的电子合成音命令。
刹那间,比之前地雷阵更加狂暴、更加精准的金属风暴从闸门后喷射而出!子弹如同无数条灼热的火鞭,疯狂抽打在小队成员藏身的掩体上!混凝土碎块、岩石粉末、断裂的金属碎片四处迸溅!密集的弹幕织成了一张毫无死角的死亡之网,覆盖了小队所有可能的突进路线。强大的火力压制得所有人几乎抬不起头,只能死死蜷缩在脆弱的掩体之后,碎石和跳弹不断从头顶、身侧掠过,死亡的尖啸声充斥耳膜。
“压制射击!掩护突击组!”顾沉舟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依旧清晰。他猛地从藏身的半截混凝土管后探身,手中的突击步枪精准地打出两个短点射。子弹穿过闸门的缝隙,击中一个探出半个身体的敌人,对方闷哼一声栽倒在地。